＂我去看看那个孩子的母亲。

＂盛花影放下木勺，示意春桃继续施粥，自己则提起裙摆，向老槐树走去。

随着她深入人群，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伤口溃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盛花影强忍着不适，小心避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灾民。

有人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有人抱着肿胀的腹部呻吟；还有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当她走近槐树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了原地。

树下的女人已经不能称之为＂病＂了。

她面色青灰，双眼凹陷，嘴唇干裂出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小女孩正跪在一旁，试图将粥喂进母亲口中，但女人已经失去了吞咽的能力，粥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脏污的衣襟上。

＂娘亲，你吃一点，吃一点就好了...＂小女孩带着哭腔哀求着。

盛花影感到一阵眩晕。

她从小身在官家后院，何曾见过人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她颤抖着蹲下身，探了探女人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去...去请府医来！

快！

＂她对跟上来的家丁喊道。

家丁面露难色：＂少夫人，府医是给侯爷和夫人看病的，这些流民...＂

＂我说去请府医！

＂盛花影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围灾民纷纷侧目，＂立刻！

马上！

＂

家丁被她的气势吓到，慌忙跑回府中。

盛花影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女人身上，

又让小女孩继续尝试喂粥。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树下不止这一对母女，还有十几个或躺或坐的灾民，状况一个比一个凄惨。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仰面躺着，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一个年轻妇人抱着无声哭泣的婴儿，孩子的哭声微弱得像只病弱的小猫；还有个断了腿的少年，伤口已经化脓发黑，散发着腐臭...

盛花影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所认知的世界有多么狭隘。

在盛府的高墙内，她为夫人给她的是粗布而不是绸缎而烦恼，为雪球儿不吃食物而费心，却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人们正在为生存而挣扎。

＂少夫人...＂春桃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声音里带着担忧，＂您脸色很差，要不要回去休息？＂

盛花影摇摇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孩子正用脏兮兮的小手擦拭母亲脸上的粥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些...这些人...＂盛花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原本也是有家有业的良民啊...＂

春桃低声道：＂听说是临县发了大水，冲垮了三四个村子。

朝廷拨了赈灾银两，但...＂她欲言又止。

＂但什么？＂

＂但听说被层层克扣，到灾民手中的不足十一。

＂春桃小声道，＂这些人还算好的，能走到京城。

那些老弱病残，怕是早就...＂

盛花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扶住树干，指甲深深掐入粗糙的树皮。

她想起侯府房间那些奢靡的摆件，鎏金蟠螭帐、紫檀雕花拔步床、珐琅彩双耳樽、水晶帘、和田玉山子、翡翠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