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做了一场梦。”

“崇德四年，锦衣卫抄了海家，海家上下白口人无一幸免，命丧皇权。”

“因何案？”

海清风语调艰涩。

“科举舞弊案。”

“科举舞弊……”

海清风面色微变，他沉默了许久，想起了昔日还风光无限的吕家，吏部之首、内阁元老，在望都经营数十年的吕家，说倒就倒。

“爹……”

海毓言尽于此，海清风不可能还不懂海毓的苦衷。

“梦中真伪已无需分辨，爹，咱们这些清流人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生是死皆在陛下一念之间，我为了海家安危以身入局，便再没有脱身的可能。”

当日海家若不科举入仕，凭借一己之力搅乱望都，海家便是刀下亡魂。

时至今日，海毓早就看清了一切。

科举舞弊案只是崇德帝肃清南方文官势力的借口，没有科举舞弊案，也会有其他案子出来，曾几何时海毓天真的以为只要能让海家躲过这一次无妄之灾便能高枕无忧，可他踏上了这条路，回头看才发现，他早已走在了悬崖峭壁之上。

无论是他、还是内阁、亦或者如今愈发只手遮天的司礼监，都不过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崇德帝想让那刻棋子出局，他便再无活路。

海毓想让海家平安，能做的就只有平尽全力留在棋盘上。

亦或者，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能够有资格和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对弈。

海毓想，他总会有那一天的。

曾经他只想让海家活下去，可他站在棋盘之上，低头见众生，更想让流离失所的北周万民活下去。

“爹，您年事已高，致仕吧。”

“雁之！”

海清风身为礼部尚书，正是海毓在朝堂上的依仗，这个时候致仕，就是把海毓推出去当做活靶子，没了海清风，到时谁都能踩海毓一脚。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海毓想要在望都大展拳脚，海清风这个做老子的不帮他就算了，怎么还能致仕！

海清风不同意。

“爹，”

海毓趴着腰疼，默默挪了个位置，屋里头炭火有些熄了，他觉得手冷，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继续道：“陛下忌惮南方书生，科举舞弊案死了多少湖州来的学子，咱们海家沾了申公的光，本就树大招风，如今是吕家刚倒，陛下为了平息民心，才不好大动干戈，可只要海家这颗大树伫立在皇城下一日，陛下斩草除根的心就不会死。”

“为父何尝不知韬光养晦这一道理，这一年来我托病不知推了多少政务，主持科举是礼部之职推不过去，若不是因着你的缘故，今年的科举必然落在我头上。”

海清风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致仕是让海家渐渐锋芒散尽的好路子，若海毓没有入朝，如今他必然一纸折子递进内阁，可眼下……

“爹，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司礼监深受崇德帝宠幸，司礼监只会愈发在分化清流世家一事上下功夫，海清风再拖下去，只会再无知无觉中继续走上绝路。

“既如此……”

海清风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