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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日当正午,延长县主街空空荡荡,除了北面衙门里刚散出那一群外乡客:有人摇头扼腕,有人面色凄惶,有人怒不可遏,有人西面张望;近十人斜领布袍,目有精光;又十人扎袖挎刀、孔武非常。
于是主街上客店老板便知道,这是挨了县老爷“剃头”
的商贩和镖师,当下就要闭门谢客。
有镖师快步赶在前头,横身一撞就将门扇冲开,其后跟来的小老儿嘴上念着赔罪,手里接过一整袋铜板,连跑堂的小伙计都探头来看。
小伙计胳膊腿露一节在外头,瘦得螳螂成精似的,见了商贾的钱袋,却好似立刻认着新爹,帮忙揽了几个包袱又要去牵马,乐颠颠就要请人往上房安歇。
店老板冷声将其喝住,打发了她去伙房帮厨,自己领了几位去后院二楼。
这儿一整层房间打通,本就是给自家伙计仆役居住。
不过近来生意不好,才一个月不到人手便已遣散大半。
店老板曾想关门歇业,思来想去却又不肯坐吃山空,半开着门只等路过之人进来吃顿便饭而已。
“延长的客店最近都住不了人,尤其外乡远行的,有钱都不敢收。
您几位就当自己家里,今晚先在这凑合凑合。
要是巡街衙役找上门,别出声,人不会来后院查,前头看一眼也就走了。
等明日城门一开、趁天不亮、赶紧就走吧!”
他此时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嫌弃才到手的铜板都是麻烦;晚些时候去送饭,却从随口攀谈论到家长里短。
足有一个月,这家小店开着也不是,关门更不是,两进两层的院落,就剩一个患有腿疾的表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加他三人勉力支撑。
心中闷苦,更嫌孤独,今儿见了这么些生面孔,再想起以前往来热闹,两口酒下肚牢骚就说也说不完:“实话讲,咱延州,又偏、又穷,可怎么着和丰州边境也离了些路程,从前怎么也不想,会受连累吃这样的苦!”
他说着又是摇头,“其实打从去年年尾上、卫国公老大人战死了,他边关人心就散了!三不五时就有逃兵,一路南下逃到咱延州来的。
县老爷不管,州老爷更不爱管。
乡野里乱得很、但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直到……嗐,这话我也不敢瞎说,人官老爷的命令,咱小老百姓也说不明白。
就是听说,荣王殿下领兵经过丰州时候,怎么着又发现还有些燕贼奸细混进来,发了老大的火,让州老爷仔细抓抓。
这上下抓起奸细和逃兵来,可不知道就把多少人抓到牢里去了!”
他说着将酒杯一镇:“容我多嘴,您几个,可也是这样,给县老爷拿去‘剃头’啦?”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县狱里塞满了所谓“奸细”
,没钱也得榨出三升油来,可不是与剃头没个两样?延长本地人尚且避之不及,县中各样生意跟着萧条;更别提“来路不明”
的外乡客:商队从肤施向东,本是要通过延长往北走绥州、银州,绕胜州去往丰州。
那肤施好赖是州治所,抓起奸细来多半像是敷衍,场子虽大但无碍民生。
他们接着老老实实按着过所申报往延长来,哪料前脚一过城门,后脚就被捉去了县衙。
卞老头缩手缩脚小鸡一样,先贿赂了禁子,被领去后院花了半车宝贝总算把众人捞出来。
此刻坐在一起唉声叹气,连镖师都觉着窝囊,暗地里还要打听一句,这县太爷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阳奉阴违、无法无天?店老板摇摇头,出门要走,最终还是坐回来。
手头添了一整吊钱,这才换了他知无不言:“就是咱自家乡里的泥腿子,都说,是吃了绝户、攒了一大笔、攀了京中贵人的恩宠!
如今那靠山一倒,怕是担心自己没几天活头……嘘,都说趁乱再敲一笔,就是要跑呢!”
京中倒台的高官,除了杨珣还能有谁?商队于是心下了然,后半夜送走了醉醺醺的店老板,跟着就有人拍了板:“国舅爷都赔了命,亏他下头这些蝗虫还在作威作福!
咱不如真刀真枪干他一干,连本带利把给出去的,也都给讨回来!”
“低声些!
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