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迦檀公馆。

今天还是陈叔值班，他从板凳上起身，走到值班亭门口，手里的照明电灯闪了闪，他认出了车上下来的人。

“是黎小姐？”

“嗯，陈叔，她今晚喝了点酒，我先带她进去了。”

虞见溪认识他。

陈叔也反应过来，看清她是黎幼听常带来的那位朋友，“哎，行行行，你们快进去吧，这么晚了外边可不安全。”

公馆内并不昏暗，路灯是英伦复古风的设计，又精致，又有氛围感，林久久一边看花眼，一边紧紧地抱着怀里价值不菲的鞋。

是黎幼听在出租车后座脱下来的。

醉酒的人现在正毫无形象地挂在虞见溪的后背上，双手放松，垂在她肩膀前面，闭上眼，嘴里咕哝着：“溪，你别不要我，我那一年不是故意说你是鬼的。”

“我知道。”

“真的，你信我。”

“好，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虞见溪语气催促，但不是真的不耐烦。

黎幼听好像安静了，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始朝虞见溪的耳廓吹气，“警察叔叔，是不是要查酒驾啊？我坦白，我喝酒了，嘿嘿，但是我不会驾车的，我没有驾照。”

“真的，不信你问我的溪。”

她搂着虞见溪的脖子晃了晃。

虞见溪无奈，却也宠溺，“警察叔叔，我证明，她真的真的没有酒驾。”

黎幼听这下彻底放心，沉沉睡过去，不再闹人了。

一旁的林久久目瞪口呆，她今晚真是备受刺激了，小声问着：“听姐她没事吧，怎么喝完酒就这样啊？”

“她没事，这……”

虞见溪一时没想好从哪里讲起，“她喝完酒的习惯。”

＊

2012年10月2日。

秋季。

也是黎添白和沈素婉的忌日。

黎幼听趁着假期，一个人装着整瓶茅台和一盒碧螺春茶酥上了山，这里建造着一片公园景区式的墓地。

她蹲坐在台阶上，摆放好酒瓶和茶酥，望着照片，轻声说：“抱歉啊沈女士，今年北城气温骤降，你最喜欢的花还没来得及开，跑了好多家花店，连一朵都没找到，等新年吧，那时候再给你带一束白山茶。”

“黎老师，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我挺想请教你的，我未经允许翻看了你书架上的书，北野武的那本，他说：从哲学思辨的角度去思考死亡的意义是想不明白的，不过相比之下，想明白活着的意义更难。”

“黎添白老师，你觉得呢？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呢？”

那天，黎幼听自言自语地说了许多话，等到太阳落于西山，夜色逐深，空气里全是萧瑟枯败的凉意。

她跪久了，腿麻了。

她扶着墓碑站起身，视线里出现一排排陌生逝者的碑文，想象着过往在他们生命里发生过的故事以及遗憾，忽然不觉得死亡寂寥悲怆，而是走向了另一种意义的坚韧与辽阔。

死亡，绝不是生命的终止，它在等待，下一个春天要重新发芽。

……

黎幼听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刚准备下山，就被墓碑后站着的短发女生吓了一跳，“你……你是不是鬼？”

话音未落，短发女生转过脸，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一点声音也不想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