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例:UC浏览器、QQ浏览器)
EE小说手机版网址 m.eexs.cc
三十年后的如今,谢颖回想起她因例假腹痛躺在宾馆床上、等待陆长玫从卡拉OK回来的那个夜晚,看到的月亮。
半明,半暗,预示着分裂,从此将她和陆长玫指向不同的人生轨迹:
谢颖留在国家队,继续下棋。
少了陆长玫的照拂,她竟然胆大了,男棋手夜间集训,她也不管不顾地往人堆里挤,她蛮横起来,男棋手反而给她让道、留座。
个性的转变,也体现在棋上:她行棋力量变大,偏嗜凶狠的对杀,对手越善战,她越好战,以命相搏的下法,时常连教练都被震住:
“谁教你这样下的?”
谢颖的嗓音褪去少女的稚气,低沉而坚定地传来:“没有人教我,我自己想这么下。”
陆长玫离开后,不时有新的女棋手加入国家队又离开,陆长玫睡过的床铺,满了又空,如月盈缺。
唯独谢颖,如一枚顽固不化的钉子,扎在原地,不朽,不腐,不退。
那几年,她逢比赛必报名,疯了似的满世界下棋。
终于,在她二十四岁那年,她成为第一个在森田杯中进入总决赛的女棋手,以半目之差败于韩国棋圣韩智闵。
同年,她拿到了围棋职业九段证书,成为华国、同时也是世界,第一名女九段。
她一直和陆长玫保持着联系。
陆长玫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老家乡下,在镇上开了一家小棋院。
她是棋院里唯一一位老师。
在乡下,人们只相信种地能长出粮食,养牲畜便有肉吃有奶喝,不相信黑白的棋子碰一碰木质的棋桌,便能像陆长玫所说的,敲出一个世界来。
她收费不高,生怕连对围棋有些兴趣的孩子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而放弃,以至于不少有余裕的家庭拿她的棋院当便宜的托管班,将在家里捣蛋玩闹的孩子塞进来。
陆长玫不管这些,只要孩子们坐在棋盘前,她便照旧教她的。
好不容易攒了些闲钱,陆长玫立即给谢颖写了第一封信,交代自己回乡下之后的近况。
“小颖,我现在是陆老师了,管十几个孩子,很威风的。”
句末还画了一个笑脸。
一封信,跨越几重山、几重水,隔了好几天,才抵达谢颖手中。
谢颖在脆弱的信封的承受范围内,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生活事无巨细地写了上去,还附上了几盘她近期比较得意的棋。
谢颖写:“请陆三段指点。”
隔了两个月,回信终于寄到。
陆长玫在信中说,多谢她寄来的棋谱。
在乡下,没有同等棋力的对手,她只能在想象中和自己下,收到谢颖的棋谱后,心里总是想着这几盘棋,开心多了。
后来,谢颖每有进益,每取得荣誉,总是能在数日后后收到陆长玫表达恭喜的信件。
信上,她的字遒劲有力,如古梅横生的枝丫,风骨卓然,似有无穷的、不屈的生命力,自墨迹之中漫漶而出。
离开棋队的第二年,陆长玫结婚了。
对象是镇政府里的一个文职,她的初中同学,说话中气不足,慢声细气,举止有些古板,人不坏。
她初中没读多久,就辍学去省里体校学棋,可这位初中同学竟然在相亲时立即便认出她来,说一直记得和她短暂成为同学的日子,那时候她是全班最聪明的学生,解题特别快。
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活的尘埃里颠仆太久,对方说一句记得她过去光彩熠熠的样子,她顿觉自己被拾起,珍重地拭净,无比感动。
谢颖的比赛和训练太密集,她无法请假去参加陆长玫的婚礼,在信里再三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