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抵达地址上的私房菜时，夜已经有些蒙蒙黑了。

下车后，她看是看了一眼时钟，19:46，算不上迟到。

自从她定居上海后，思南公馆这一带，她极少独自前来。

于楠茜倒是喜欢在这里攒局，奈何姜柔荑对这种摩登情调实在不来电，极少赴宴。

乌云似乎还未飘至黄浦，石板路依旧干燥。

姜柔荑穿进小巷步道，瞥见了石墙上挂着的红木招牌。

这家上海本帮私房菜她曾刷到过推广，听说主厨两人是夫妻，怀着同样的美食理念，选择在梧桐掩映的思南开了家小馆。

她冷哼一声，姜万生选在这里，多么讽刺。

踏进门槛，服务员缓缓迎上来，轻言细语问预定人，随后带着她登上木制楼梯，蜿蜒到了三楼。

到了包房门口，服务员微微指了指，没有说多余的话。

站在这里，她抬头便能望见脑袋顶上的木制坡屋顶，仔细一闻，还能发觉空气中晕着丝丝茶叶香。

素雅格调的气质，实在是和她记忆里那个父亲不匹配。

姜柔荑点头答谢，深吸一口气后，平静地推开门。

*

包厢内色调偏暗，唯一的光源是顶上挂着的定制玻璃灯。

姜柔荑原以为，推开门后只会看见一个面目可憎的中年人，她并没有对失职的父亲怀有期盼，倒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圆桌上坐着姜万生没错，他此时正在为身旁的某位中年人斟酒。

其余座位上也都坐着几位她不认识的大叔，清一色的衬衫皮带西装裤，大抵也能看出是些什么职业。

这还不算完，他斟酒的那位中年人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旗袍的曼妙女人，她正颤颤巍巍地替男人布菜，偶尔还要娇嗔着别开男人放在她大腿根上的手。

姜柔荑定睛一看，这不是姚倩吗？

“……”

姜万生注意到进门的她，借着酒气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声和众人介绍：“各位，这才是我的亲生女儿，漂亮吧？就和你们说了，不是这个小妮子能比的。”

他这句话说完，众人大笑起来，唯独姚倩夹菜的手晃了一下。

姜柔荑有些后悔，赴约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什么肺癌，这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张口就来了。

不过好在，这里是上海，不是江城。

现在的她，也不是那个不解父亲为什么突然变了脸的十七岁女孩，她懂法，懂理，也懂人心。

她平静地说了第一句话：“我还以为就两个人的饭局，怎么有别人也不说一声？”

期间，她不忘用手指按下快捷指令，随后把手机锁屏，放进半掩的手袋。

姜万生起身，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那个座位：“爸爸的错，没提前和你说清楚，来来来，先坐先坐。”

她眼神扫过桌上，瓷白盘里的餐肴消失了大半，最近的那盘菜，蓝龙的钳爪悬在边缘，壳内早被蚕食而空。

姜柔荑坐下后，又发现桌上立着几瓶生肖酒，辨了下年份，她推测出这是六七年前的那一批。

“柔荑，这家馆子的黄花鱼是从象山运过来的，新鲜得很！

尝尝看！”

姜万生像是从来没有抛弃过她似的，亲昵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