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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人产生厌倦是一件历时弥久而又十分微妙的过程,特别是在这个人是你的生身母亲的时候,人要摆脱自己依恋血缘亲情的天性、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不被爱、不被在乎的那一个,总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但她比较幸运的是,有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用自己的性命,催熟了这个过程。
在一个雷雨之夜,翊铮最小的手足、也是唯一的弟弟降生于承乾宫。
李太后赶在她抵达承乾宫之前,飞速的勒死了产后奄奄一息的佩瑶,抱着那个襁褓里犹带血迹的新生儿,站在重重帷幕之后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像母狼,既贪婪、又得意,在承乾宫黑暗的内殿里闪闪发亮。
窗外风声大作,电闪雷鸣,九重苍穹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瓢泼大雨从其间哗哗而落。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翊铮看着地面淋漓的血水、案几上垂落的红布,漠然的想,原来一个人身体里是可以流出这么多血的。
佩瑶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犹自直勾勾的瞪着帐顶,被流水一般的补品养得丰腴圆润的脸庞如纸一般雪白,散乱的鬓发被汗水黏在乌黑的唇边,左手软绵绵的耷拉在床边,腕子上还戴着那只李氏赐予的、佩瑶喜爱非常、日日戴在身上的翡翠镯子。
她死在梦醒的前夕,那个“皇嗣之母”
“未来至尊”
的梦里。
大概是翊铮的眼神太冰冷,李太后瑟缩了一下,将怀里那个婴儿抱得更紧了,色厉内荏冲她嚷道:“这是你弟弟,是秦家的香火,你想干什么!
你要是敢动心思,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你背个逼死生母的罪名!”
翊铮说:“当初你生下兄长和她,产后虚弱,你还记得王妃是怎么说的吗?‘只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为她请封次妃,要她千万撑住!
’。”
李太后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父皇嫌你是宫婢,出身低微,是王妃进言,说就当是为了兄长祈福,才上报宗人府封你为次妃。”
李太后结结巴巴道:“她怎么能和我一样?我、我是郡王的生母,是你的生母,我是、我是王妃亲自挑选给殿下的——”
翊铮面无表情:“你是北直隶顺天府漷县农女李氏,是裕王府侍婢彩凤,她是承乾宫宫婢佩瑶,你以为你比她金贵多少?”
李太后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她看着佩瑶圆瞪的双目、嘴边吐出的血红的舌头,只觉得内心一片麻木:“你错了,人和人之间生而平等。
无论是天子黔首、男女老幼、尊卑华夷,都是父母血肉所化、天地造化所养。
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人’,就有人格、人权、人性——”
那年嬷嬷端着的木弓再一次在她眼前浮现,隔着厚实的糊窗油纸,她应该是看不见里面的场景的。
但她却好像分明看见了十四岁的妙妙,雪白的颈项被弓弦绞紧,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拧死了木弓,她的脸色逐渐涨红、发青,最后回归雪白。
她的十指在地面乱抓,指甲劈裂、指腹磨出鲜血,在她嫩绿色的裙摆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
她眼中再次泛起泪水,胸膛闷痛,久不能语。
承乾宫内一片死寂,大概是窗外雨声更盛,吓着了襁褓里的婴儿,他猛然大哭起来,和着门外电闪雷鸣,更显凄厉。
“你让一个稚子失去了见到母亲第一面的机会。
就为了你那可笑的尊贵地位、贪婪野心。”
翊铮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到麻木:“母亲,你也曾为人母、曾为宫婢,为什么不能由己及人、怜惜这些宫婢哪怕一点点呢?”
这应该是七岁之后,她第一次叫她母亲,李太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在小婴儿凄厉的嚎啕声中警惕的盯着她。
“你想要抚养这个孩子,那就如你所愿。”
她笑了一下。
雨停,着圣谕,承乾宫封宫,皇太后李氏并先皇遗子移驾南苑重华宫休养,无敕令不许还宫。
赐皇子名“翊铭”
,意在鉴戒,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