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叹气的时候似乎很多，但大多时候，那丧气的，无奈的，哀伤的气，总是在他沉浸在令他厌恶的孤独寂寞中时，才不自觉悄悄从喉头涌出。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叹气，一点也不孤独，一点也不寂寞，虽然还是有些无奈，却没什么丧气感怀，没有悲春伤秋的人所强行赋予的沉重意义。 他甚至有点高兴。不为别的，只为眼前的这件事，让他孤独寂寞了十年的心又涌起了些活人的水露，连叹息都变得可爱起来。 只有活人，而且是被鲜活年轻的生命冲击着的，已经不再年轻的活人，才会有这种纵容般俏皮的无奈。 “……那我将酒给你好吗？” 走下马车的李寻欢将酒壶又往前递了递，和蔼地对着那几乎埋在雪中，衣着单薄的瘦削姑娘说：“一点不必承我什么情。我只是一个偶然路过，就喜欢随手送人热酒的怪人而已。” 他们的一边，御着马车的铁传甲，李寻欢最忠实的仆人，眼看着李寻欢就这么单薄地走出了马车。他的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话，但很快沉默着咽了下去。 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的主人有多么心慈、又有多么看不得旁人受苦，而这样心慈的人，却又完全不把自己身上的苦楚放在心上一丁点。 铁传甲希望李寻欢回到马车，但此刻，除非那瘦条条的小姑娘收下李寻欢的热酒，或者直接上他们的马车，不然，李寻欢是绝不会放任她继续独身单衣走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的。 但那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如何能懂得他家少爷的这片慈心呢？ 果不其然，那姑娘冻得青白的脸上毫无动容，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珠子更是眨也不眨，依然直勾勾，冷冰冰地盯着李寻欢。 她一字一句，冷冷道：“我不要。” 这个浑身覆雪，却比冰雪更冷漠的女孩再一次干脆拒绝了，再一次扔出了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连音调都不曾变过。 但也是这一次，也许是李寻欢的古怪超乎了这年轻小姑娘的想象，她在拒绝之后，第一次多说了几个字。 她盯着李寻欢，一字一句道：“我不喝酒。” 李寻欢又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