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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不想惊动邻里亲朋相送,结果马车刚刚行至巷口,就见王善背着行礼站在路边,摆手拦住了车夫。
“王兄弟?”
林长济和林砚下了车。
王善道:“我们兄弟俩一合计,还是我跟着师父和师祖去京城。”
“不妥不妥。”
林长济推辞道:“铁匠铺离不开人呢。”
“铺子里有我哥守着,我离开半年没问题的。”
王善笑道:“一路进京山高水远,我哥不放心,说我不将师父和师祖护送进京,他就不让我进门了。”
他们见推辞不过,只好应下,带上王善一同启程。
一路北进,越来越冷,分明是大晴天,却冷得如同进入冰窟。
但凡一开车帘,犀利的风夹着几片雪花灌进车厢,才攒的一点热气儿也荡然无存。
车夫也换上了厚棉袄,带着毡帽和棉挂耳,两颊皲的通红,吐字都是雾气:“大爷,少爷,咱们得等一下,前面拦着不让过。”
眼见到了顺天城外,城门前的道路被一众士兵封锁,所有进出城的车马行人都被挡下。
林安上前打听了一圈:“听说是有宗室子弟去京郊骑马打猎,要回城,所以暂时封路了。”
林砚抱着个汤婆子跳下车来,寒风刺骨,瞬间将全身冻透了,张嘴呵出长长一串雾气,这么冷的天骑马打猎?又见不远处果真走来一群官兵,簇拥着两个骑马的少年,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穿赤红色蟒纹曳撒,另一个十岁模样,穿一身月白色窄袖曳撒,脚踏快靴,因还未成童,头发用网巾束起,两人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行止由心,贵不可言。
“这排场,怕是皇子吧?”
有百姓议论。
林砚心知当今天子只有一位皇子,生来就是太子,如今已到而立之年,膝下无子,这两位显然不是太子或皇孙。
而藩王就藩外地,轻易也是不进京城的,所以京城内还有什么宗室子弟呢?他百思不解,只觉得那白衣小童的身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1:这段话参考了苏洵的《族谱亭记》、藏拙马上的白衣小童正是祁嵘,而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他的堂兄,赵王的长子祁屹。
八月份,祁嵘在省城的中秋灯会上与林砚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北上进京,一路危机四伏,幸有武艺高强的侍卫随护,又有锦衣卫六太保在中途相迎,历经千难万险,直至九月初才抵达京城。
祁嵘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底是谁会惦记他一个进京为质的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绑架刺杀。
入宫当日,他先去拜见皇帝和皇后,帝后虽形容疲惫,兴致不高,却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们说了不多的话,无非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照叮咛云云,不多赘述。
从乾清宫告退而出,祁嵘被安排在较为偏远的撷芳殿,这里曾是未成年皇子的居所,但因今上没有其他皇子,将他安排在此也地在情理之中,而与他相同遭遇的,是赵王世子祁屹,除他们二人以外,再无其他宗室子入京。
整个京城风平浪静、井井有条,既没有灾荒兵变的乱象,也没有阋墙反目的传闻。
祁嵘更觉得古怪,他们二人的父亲在封地素来安守本份,为什么单单传召他们进京?他们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住下来,每日卯时去皇极门右厢的书堂读书,每五日去乾清宫、坤宁宫向皇帝皇后请安,三点一线,仿佛像日升月落般理所当然。
皇帝性情随和宽厚,平易近人,且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没有任何妃嫔,两人打破帝后不能通宵同宿的宫规,如民间夫妇一般共同起居。
圣天子坚守一夫一妻值得称颂,唯一令群臣苦恼的只有子嗣问题,而子嗣对于皇家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
皇后仅育有一子一女,也就是当今太子和乐安公主,到底还是太过单薄。
一日祁嵘入坤宁宫陪皇后用膳,太医隔着碧纱屏风禀报太子的病情,倒也并不避着祁嵘、祁屹两个侄儿。
祁嵘这才知道,太子自幼体弱多病,又被帝后、群臣寄予厚望,点灯熬油的读书、学习朝务,身体越发亏损,从去年入冬时就缠绵病榻了。
祁嵘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也体现在识时务,他瞬息明白了自己和祁屹的处境。
太子的玉体每况愈下,皇帝和皇后怕是早有了过继养子的念头。
原来堂兄祁屹是稳固国本的备份,而自己,是备份的备份。
这下麻烦了!
祁嵘心想: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宗族传承,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祁屹比自己年长,如果处处争强好胜,风头盖过了堂兄,日后难免被记恨报复,更不用说,万一太子病情好转,日后继位,想起曾有人上蹿下跳与他争夺储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