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荣最后冲沈意安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才把门关上。

那个笑过于挑衅，沈意安气得随手抓了个东西丢过去，可惜距离太远，没有砸到门，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咔嚓一声，碎了。

她绕过沙发去收拾，才看清那是徐萧扬离开乐队独自发展后发行的第一张专辑。

封面是挑染的酒红色头发，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沈意安无心欣赏，她把碎了的专辑扫到簸箕里，再倒进垃圾桶。

转头看向沙发墙后的书架，四排架子上放满了专辑、杂志、写真以及架子后一幅占了半面墙的油画，全都是同一个人。

那幅画是三年前买下这间公寓后，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每晚回来趴在地上，用各色颜料亲自绘制的巨幅印象派肖像画。

画上是拿着话筒意气风发的徐萧扬，背景是一条鲜花盛开的路。

那时他们还年轻，还有梦，还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一次疏忽，一场变故，犹如蝴蝶扑闪两下翅膀引发的龙卷风一般，将她过往生活的平静假象悉数吹走。

如果她能自己处理这次公关危机，徐萧扬是不是不会公开母亲的隐私？如果她能多陪母亲一些时间，是不是能阻止死神的降临？

或者再早一点，她早点发现徐萧扬和周佳晗的密会，是不是能阻止而今的一切……到底要退到哪一步，才能让一切回到初始状态，补上生命里的那些遗憾。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再感慨，也回不到从前，再失望，也无法改变这该死的现状。

她和徐萧扬之间的默契早没了，那一点点暧昧也消散了，时过境迁，年华老去，悲喜自渡。

沈意安搬来架子，把那幅画从墙上拆下来，找出一把美工刀，将自己趴着画了一个月，画到得了肩周炎的画，割成条条碎片，少年和花路，成了一地碎屑。

之后，她又找出了两个纸箱，将书架上的杂志、专辑、写真以及一切和徐萧扬有关的零碎物品，全扔了进去。

专辑在箱子里碰撞，塑料外壳发出刮擦的声响。

薄的杂志被她从中间撕成两半，厚的杂志被她撕掉封面。

无数的纸片填满了纸箱，铜版纸印刷的彩页，映照着客厅吊顶的灯光，显露出被抛弃的仓惶。

生气、愤怒、悲伤、失望，搅合在一起，成为一股无可比拟的蛮力，将徐萧扬在这个屋子留存过的一切痕迹抹去。

最后打包，送到楼下的垃圾桶，彻底倒掉。

“意安！”

她扔完那些垃圾，想转身上楼，就听到小区入口有人叫她。

一个中年男人小跑过来：“果然是你，我老远就看到你了，正准备去找你呢。”

“刘叔叔。”

是沈君茹生前最后一任男友。

“这个给你，她之前……落在我那的一本笔记，全是法语，年代有点久远，不知道是同学录还

是日记，我也看不懂。

只记得她同我说过，若有一日不在了，这个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男人把笔记本塞到她手里，笔记本是硬壳封面，纸张已经有些泛黄。

她接过，道了谢，掂量到本子的分量，觉得物是人非。

男人还没走，似乎还有话想说。

这会儿月上柳梢，光影落到小区的树林里，沈意安捧着笔记准备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