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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说来得巧,原来竟是这般巧法。
她顿足忿忿,心说那曹成福明明知道自己的底细,却故意不加提点,就让她这样贸贸然的闯进来,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真不知暗地里存的什麽龌蹉心思。
“避什麽,进来。”
正暗骂着,就听秦恪在里面叫了一声。
萧曼此刻脸上红潮未退,耳根上也热烫的厉害,这副模样别说回禀正事了,就是对面叫他瞧着都觉尴尬无比。
她站在那里没应声,寻思着反正旁边也没耳目,要不便在门外把话回了,蓦地里却又听他叫:“没听到麽,进来说话。”
没来由的叫人难堪,居然连躲滑头也不成了。
萧曼木着脸有些无措,纵然改换了宫奴的身份,女儿家的矜持羞涩却是改不了的。
她没想过里面那人会顾着自己,谨持守礼,可也不能仪仗着是太监就这般连个顾忌都没了,全不想想别人该如何自处。
可就算再不情愿,这时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萧曼没法子,只好低着头拖着步子往里挪。
屋内颇有些潮闷,四下里还充斥着一股微带薄荷气的水嗅味儿,旁边那架半透的座屏风後沐桶隐约可见,仿佛在存心引人遐想似的。
目光微抬之际,看到的还是他的背影,这时已将那件霜白的中衣披在了肩头上,正扬着手在那里抻袖子。
这样子虽然仍不算整齐,但好歹穿了衣裳,总比刚才强得多了。
她心下略定,刚想开口,秦恪却已回过身来。
他没有结腰间的系带,也没有掩前襟,润白细腻,肌理分明的胸腹间全都袒露在眼前,上面朦朦的笼着水汽,在烛火映衬下泛起莹莹的光亮,似是出浴时没有擦净,又像新渗出了一层薄汗。
这半遮半露的样子,比方才更叫人耳热心跳。
萧曼气息为之一窒,双眸像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着,竟移转不开,只是愣愣地发怔。
就看一颗晓露般的水珠从他润挺的下颌滑落,顺着胸腹间如雕似刻的肌理缓缓而下,恍若美玉上迤然拂过的流光。
虽然已经入了秋,晚间却仍旧闷热得厉害,沐浴之後也没觉有多爽利,擦了那薄荷味的药膏後,才觉头脑间通透起来。
秦恪随手搁下罐子,瞥眼见她讷然不语,目光迟愣愣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看,从前也不是没人拿这副眼神看他,结果自然是得不着好去。
按说这丫头该也不例外,可又总觉得她与其他人不同,那双眸干净清澈,一望见底,瞧不出丝毫欲壑难填的渴望,全然只是羞涩难掩的惊诧,还带着几分措乱失神的傻气。
这副模样倒不惹人生厌,看在眼里反而颇堪玩味。
他唇角浅浅地向上勾,也凝着那张精巧的小脸,从前不觉如何出众,如今瞧得多了,反而越来越顺眼。
无论是假作宫奴,谨饬干练的样子,还是偶尔藏匿不住的女儿情态,渐渐都让他有些惊艳之感,数着宫里那些人,还真没几个比得上的。
但人终究靠得是命数,无论皮囊生得如何,这辈子的际遇早就由天定下了,根本由不得自己把控。
他暗“嗬”
了一声,心头忽然生出些悲悯来,拂身绕过书案,淡着眼坐到那张黄花梨木的圈椅上,掸了掸袖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干爹叫你带话来?”
萧曼当他转身时才回过神来,察觉之前自己那般失态地看他,脸上不禁又红了几分,低着头不敢看他仍旧敞着怀的样子。
“不是干爹,是陛下召见。”
秦恪刚把那盏茶送到唇边,一听这话,手上立时便顿住了。
见君面圣於他而言本来是十分平常的事,按说随便差个人来传话便行了,现下却偏偏叫她来,显然是非比寻常。
他向来心思细密,揣摩圣意更是从无错漏,这一回却半点也没料到。
“陛下口谕里还有别的话没有?”
他端着那盏茶没动,眼中那好整以暇的轻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望过去的目光重又变得凝沉起来。
萧曼先前也在犯疑,琢磨不透皇帝让她来传信的用意,这时只能原封原样地回道:“陛下只叫我来传见,没说是因着什麽事,我是悄悄来的,这会子连干爹也不知道。”
不是暗谕就是密旨,这便确凿无疑了,但究竟是好是坏,是赏是罚,却不好妄下定论。
秦恪纠蹙着眉头移回目光,缓缓落在手中的茶盏上,拈着盖子的五指恰好遮了光,烛火轻曳,暗影在指缝间扭动如蛇,搅得那盏茶水更显得暧晦不明。
自从登上东厂提督的位子,还没一件事让他踌躇难断过,这回居然有些拿捏不定。
不过想来想去,这事儿多半还是牵扯在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多做无谓的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