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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絮烦,但说元鹤入了涂州郡治5泰召县,拜见了州郡长官,领了任命,便做起那司马来。
这司马一职,说是主兵事、掌军旅,实则不过是安置贬谪闲散人的虚职罢了,虽是从五品,并不算小,众官吏也敬他是个文坛的大人物,面子上不为难他,却少不得背地里嚼舌;他既劝过思古,自然知道自己这里也是同样,只得暗自忍受了,不肯与人起争执,实在不快时候,便小酌几杯,堪可醉倒,这才得以稍稍舒展愁容,逍遥于无何有之乡6,吟哦惟归去来7之辞。
涂州地南,入春较历京早些,这才二三月之交,便已是春光烂漫、日丽天晴;元鹤见了,心中喜欢,便要出城漫游,好抛却了那一段闲愁去。
只著寻常巾服8,使瑞符等一二人侍随,出了东门,缘路寻花,缓步吟赏,好不悠哉;道中游人相携接踵,但举头顾望而无故人,空恨此等美景无人相与共览,则不免兴尽悲来,终难忘孑孑孤身、无枝可依之苦闷凄凉。
复而行至远郊,游人渐已稀了,他遥遥眺瞻,见有炊烟人家,门前翁妪语笑,又有水田四围,莺鸟喈喈,衬着深红浅红的野桃,与浓碧淡碧的远山,真是一片园田胜景,想是陶元亮笔下亦不过如此耳。
正欣赏间,忽觉颊上生凉,原是一阵春雨扑面;起初还仅是濛濛细雨,没一会子便大起来,浸透了主仆几人的鬓发衣裳。
瑞符道:“都说涂州这地方气候不好,春夏时节晴雨不定,恼人得很。
阿郎,要我瞧这雨一时是歇不了了,不如去前边人家里借坐一会罢;阿郎年岁也长了,须得小心身体,莫染了风寒。”
元鹤应允。
前面那户人家只一对老夫妇,约有五六十岁年纪;丈人姓孟,听闻有人来投,便极热心地引他们进来避雨。
那丈人打量元鹤,见他装束是士人模样,颇为尊敬,笑着攀谈道:“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涂州人氏。”
他道:“晚辈籍贯承阳,原是游学至此;泰召风物宜人,感于丽春,故逗留多时。”
那翁妪二人不疑有他,招待了些茶水;他双手接过饮了,连连道谢,又想起甚么,有意察探道:“看阿翁阿姥尚矍铄,院外田地可是自耕么?”
丈人点头道:“不过薄田几亩,虽然筋骨衰残,倒也还支撑得下。”
他问道:“膝下没有子孙么?竟忍教父母大人背天负日地劳作?”
老妪道:“只育有一个小女,嫁与城中商人;前几年丈夫于行商路上遇劫而死,她继续生意,也是奔忙辛苦,闲时能来归省便好,哪舍得再教她来播种耕田呢?”
元鹤道:“二老家境尚可,还且如此,想便知更贫者艰勤若何!
嘉治年间,姚相在位,所施田制税制之新政可尝稍解劳碌之苦否?”
丈人道:“当年税制更改,确实教老朽欢欣不已,输税之后年末尚有余粮;若是人丁兴旺的人家,更是富裕起来,无人不感激姚相公。”
老妪接道:“至于申领新配田地之事,本与我们无关,毕竟身体比不得丁壮男子;可恶县官贪功,刻剥乡里,不论各家人口贫富如何,都逼迫借贷,好教加耕稻垄,变法子多收租赋,最终也不过是他们自饱了私囊。”
他愤慨道:“竟无人敢约束么?”
丈人叹息道:“天高皇帝远,涂州偏在东南隅,朝廷管不得那样紧;好在后来上头也知晓了,革了两三人的官职,这才安分了些。”
闻此言语,他不由忆起当年姚安甫还在朝中时,已颇留心政弊,曾教他出巡地方,想便是那时候的事了;于是道:“多亏彼时尚有姚相主持局面,才将奸吏绳之以法;但可惜如今……”
丈人则摆手道:“上有贤相能臣,下聚酷吏贪官,这种事还少么?老朽以为,先生读书必读史,应当更明白的。”
他一时无语以对,却仍欲再辩,道……不知他讲论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萍水相逢话说沈元鹤避雨于郊外农家,顺便察访利病,却不想教那田翁训导一番,不免尴尬起来,强道:“虽则偶有官吏阳奉阴违,究竟新政之意本是好的,先帝与成国公的伟略雄图无时不令人感念追慕也。”
那丈人则轻轻摇首,叹道:“先生这是书生之见;你看甚么新党,又甚么旧党,朝廷上头争得你死我活,一方得势就要贬斥另一方,可谓水火不能相容,可这又与百姓何干?老朽只是个种田的,只要官府宽仁,少收些租,便是最好的了,并不关心是哪边人当政——前些年都骂旧党如何腐坏,可如今不也是为了笼络民心更放宽了田赋么?”
又道:“观先生面相,应是个富贵之人,未必被这等事烦扰,一时不能理会原也是常理;若是不信,大可去别的人家问问,看是否与老朽说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