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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灏这时忿忿起来,道:“既是有主之田,官府怎能准允?”
妇人道:“郎君不晓得,那地也不能真算得有主:原不知是哪一朝的大官儿的产业,因坐了罪,就充没了,只是一直没给人分了去。
因去村庄不远,祖上就大了胆子种着,公家也无心来管,代代承下来,却是收租。”
谢灏嗤笑一声:“这等蠹吏2,疏懒嬉懈,欺下媚上,惯会损不足以奉有余3,只可恨除他不尽。”
妇人又道:“近来年岁,侯府那里还强征丁男为之耕种,可我们又并非佃户;向官府诉情,也多是推塞。”
谢灏听了,正欲发作,却见村中老少悉来聚集,便强忍下;又问了几人,俱与那妇人所讲不差,心下就愈发厌恶起裕庆侯来:说甚么对爱子疏于管教,好听罢了,那般做派,自是亲父子家传。
于是便问了侯府别业所在,循其所指,与同书驰马南行。
行了两刻,便见有矮矮门墙,并不胜一般农家多少,却有数个精壮的看护,皆是佩剑带刀。
谢灏便欲上前探看,同书忙拦住,道:“郎君去不得,今儿穿得着实惹眼。”
他道有理;二人便悄悄在外头绕着,半晌下来,还不等窥尽,就已咋舌:好大一片庄子,必是僭制!
却恼这时日头偏西,只好回城。
后数日换了衣裳,重与同书等家仆暗访,加之盘问村人,才知那侯府别业绝不止良田数顷而已,尚有花园池林与牧地马场,供其玩乐,并不许外人近前;甚或传闻内有美姬娇妾若干,似是各处收买来的,禁闭其中,与外人绝,以便父子同淫。
得知内情,谢灏这等鲠直之人,自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恨不能刃之而后快。
入夜辗转难寐,披衣起身,撰作表章,欲早朝呈奏:其中痛陈裕庆侯父子之僭礼越分、霸男淫女、目无君亲、跋扈恣睢,又申明“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4之理,苦谏仁宗万勿要念一时私情而置民心于不顾,此风若开,不但新政基业付之流水,千秋百代之后,亦将无脱于昏主之恶名。
洋洋洒洒写竟,只觉手腕打颤似的,几要握不住笔管,原是悲愤填膺,为情所激耳;于是伏案睡去。
翌日熹光初现,晨雾朦胧,惝恍间听见元鹤唤他,问他写些甚么,他便截住,不愿教元鹤窥知;然元鹤精敏,已然猜着几分,怅道:“复清竟食言,不肯为我保身么?”
见其离去,谢灏忙起身去扑,一个寱挣5才知方才不过都是梦幻;却因此变了主意,先将那奏本搁置了,日后再作打算。
谢灏遇刺话说是年夏秋之交,暴雨淋淫,江河泛滥,堤溃城决,淹没田庐,民多流亡,诸郡急递请付度支1,以救灾发赈。
沈元鹤心忧如焚,与谢灏言道:“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
’2今既闻此灾厄,士者焉能袖手充耳乎?而曩昔受任巡察海内,谙熟政弊,故当仁不让,理之宜然也。”
因是向仁宗请命,授为敕使,与工部、户部、都水监群僚同奉钦命下抚地方。
临行前,见谢灏郁然不悦,没来由地一阵忧惶,遂叮咛道:“复清,今我去了,旋即便归,不必挂念我;倒是你近来每每神情不属,教我见了,也与你一般难受的——不论有甚么事,都且按下,待我回来一起担承,好么?”
谢灏凝望他半晌,似有千言万语吐露,然终究不曾张口,只敷衍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
心里却道:目下尚摸索不清前头行路,又怎舍得教你与我铤而走险;我不愿你如此,所以瞒你,将来若受了责惩,你也能不知而无罪的。
元鹤这厢并不知他如何存想,依恋一会,也便去了。
因各地大水,便有旧党人大做文章,依董仲舒阴阳灾异之说,以此为阴阳倒逆、以贱伤贵之兆3,言称皆因新政抑上纵下,害尊者之威严,上疏逼请仁宗休止新政,复归旧礼。
谢灏、徐弼等则据理力争,驳斥谶纬之妄诞,言辞亦激烈。
仁宗皇帝短于谋略,从前原是倚仗姚安甫等臣下之力,与之放权,故能得一时之效;后疏远姚氏,其所奏对,多弃捐不顾,无所作为,而今欲杜绝弊源而不得,可谓悔之晚矣。
裕庆侯身为外戚,本不便言事,这时节却暗中得太后懿旨,而进表曰:新政福泽匹庶,固足昭圣人之德,其亦恭遵上意,削减用度,遣散佃客,还利于人;然今岁风雨乖逆,五谷不登,无乃4天意之所罚乎?莫若上垂拱而与民休息,以俟天之和平也。
拟辞委婉,似颇中正,实则附和旧党,阻梗新政。
谢灏闻知,义形于色,不可控遏;思量再三,以为元鹤不在京中,不致牵连其身,终将那夜所撰奏章呈奉仁宗,暴露裕庆侯百般恶行于天下。
仁宗、太后俱大惊愕。
陈太后虽暗恼弟弟是个不中用的,要重罚拘囚之,却仍顾同胞之私、彰宗戚之贵,不欲按律诛斩;仁宗见母亲执意如此,一时竟优柔迟疑了。
谢灏便连上三表,陈明利害:众口如川,域中既遭洪水,益不能溃舆议之川5,否者,恐有覆舟之患;以是必除戮首恶,以息民愤。
上为之说服,又忽忆纪开峻当年所言君主不可有私,惟在利民一也6,慨伤良久,押解裕庆侯父子于诏狱,以候发落;母子因之嫌隙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