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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月上中天时,灯烛燃尽,杯盘狼藉,几人虽有不尽之意,却都不得不回转家去。
元鹤饮得不多,并未有多少醉意,头脑很是清楚,与弟弟一道回了。
谢灏不禁懊闷起来:分别两月有余,胸中当是有各种话儿要倾吐的,若是如前,同驾而行,车中私密,严真便更有些温柔意绪,那情意往往也就更显绵绵,正是容易亲近的时候;可元鹤与仲鸿才是同胞兄弟,他人自不可比,他既以此塞了谢灏的路,倒果然使其无可奈何,徒然叹息。
转过年来,又是一年上元节至,皓月高悬,花灯竞彩,道路喧哗,香风袭面,真是热闹非常。
元鹤本想与家人一道,不再与那谢灏同行,为的是稍稍与其撇开些;可又想起去年自己既主动约了他,为人不可无信,故而还是修书一封与他,重提相约之事。
谢灏得此书笺,自然是窃喜得很:虽然元鹤对自己不那般热络了,然其不曾有违君子之则,这倒教他又有些机会。
于是为求元鹤欢心,梳洗仔细,衣锦焕丽,好一副奕奕神采。
元鹤见谢灏走近了来,心中暗生慨叹:去年此时,哪里想得到今日情形?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二人之间竟如何到了恁般田地!
想当日也曾亲热特甚,画鹤解相思,沈腰谑爱怜;而今强作友善,然实则冷也不是、热也不是,左右为难——既已经历,心境大变,又怎么能佯作全然无事呢?谢灏大抵也猜得到元鹤所想,怕他不自在,因而并未多与他交谈,反拉着他身边的圭郎问询起来。
圭郎如今快到长个子的年纪,比去年更见挺拔,愈发有了些小大人的模样;性子却温和孝顺,与其父如出一辙。
谢灏笑问道:“不知功课如何?有无教乃父着恼?”
圭郎答道:“近来阿爷开始教我读诗作词,只是还不熟习;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有阿爷那样的妙笔……”
说着便皱起眉头,面上露出苦恼之色。
元鹤笑着抚他发顶,道:“文字工夫不可速致,靠的是经年的练习;你还小,只要肯一直学,等大了,总会有所成,说不定还要超过阿爷呢。”
圭郎乖巧地点点头道:“阿爷,我会好好学的,一定要像您——还有谢世叔——那样,写出好诗来。”
谢灏也笑道:“有严真这样的父亲,已经比许多人好上百倍了,你可要珍惜敬重他。”
虽是对圭郎说话,眼神却瞥向元鹤;而元鹤听他如此说,也不禁去看他脸色,他便忽地展笑,目光柔柔,使那元鹤禁受不堪,只好收回眼来。
谢灏又问圭郎道:“既然你已读了些诗词,不如诵一首来听,考考你记得牢固否;今是上元,便背一首合时的罢。”
圭郎稍想了想,与他背了阕《生查子·元夕》来,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不禁教沈谢二人心头俱是一动:甚么“去年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