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面具的确有用，谢珩来去几次又碰见朝中同僚，其都只是望过来几眼便收回了目光，无人再上前攀扯打扰兴致。

这一遭再无公主，也无什么谢左丞，只像单纯的好友结伴同行罢了。

李知月时而看着稀奇的东西蹦蹦跳跳甩了谢珩一大截，时而止步驻足跟着谢珩不紧不慢，时而兴奋雀跃找不到东南西北，时而蓦然回首在人群里找那张煞白的魂鬼面具。

在面具之下，她那对黑漆漆的瞳仁里头映着光，四处张望流盼着，光华也随之潋滟生波，活像只山中的精怪化了形第一次来人间。

谢珩抱着胸懒洋洋地跟在后头，像去虞府那次一般，只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人像脱了缰的野马，此刻没了羁绊就撒开了手玩，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出那嘴咧得花似的

他觉得他实在还是个好人啊，年末其实并无多少空闲，一个是朝堂之事叠在一块要整理成案交上去，虽不用他整理却也得一一看过了去盖印。

一个是晏洵和阴平王府那头还有一堆事等着他，这的的确确是推也推不掉的。

只是今日阴平王被召时正跟他一起，这种府第之事本轮不着他管，但李缜情急之下大抵是想找个信赖依托之人稳一稳，便要拉着他一起去。

不想跟了去了便看着往日张牙舞爪的公主殿下这般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好似真真被吓着了，一张小脸苍白得纸一样见不着一丝血色，眼神都是涣散的，蔫蔫地低着头缩在角落里。

谢珩看了几眼，终归没有坐视不理。

能怎么办呢？

谁让他天生一副好心肠，最好善乐施，闲暇之余就爱普渡一些受挫信女。

李知月不知是不是心里感应到，突然凑近了，伸了只白净的指头朝着一个方向，笑眯着双眼道：“你看得清那桥上有什么吗，怎么这么多人啊。”

谢珩顺了她的指尖望过去，果见前边的岔路开始拥挤，不知道里头是有什么稀奇的事儿，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不怪李知月看不着，就是他也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后脑勺。

谢珩扫了一圈又将目光放回她身上，一眼便看穿了她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里是什么打算，道：“你想去看看？”

李知月连连点头，已然是不看这热闹心都会痒的程度了。

谢珩也不打算扫她的兴，若是制止了，说不定这位殿下晚上回去睡都睡不着了。

只是那块儿人挤着人，鱼龙混杂之地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护驾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没吭声，转身去街边的摊子上买了个女饰用的朱缨，面对着李知月伸出了手，那手五指微曲，筋骨匀长。

人常道见手如见人，的确只有这般的手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身气度。

李知月对着他突然伸出来的手显然一头雾水，可她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是手里还紧攥着人家的钱袋子，想来是这小气鬼要跟她讨回来，默默将钱袋子放在他手心上。

谢珩气笑了，有些无可奈何，一把将钱袋子塞还给她，直接提了她另一只手出来。

李知月更是茫然，只看着他三下两下将手里那根朱缨缠在她的腕子上系了个死结，若是要解开只能剪断了才行。

她轻眨了眨眼，懵懂地望着谢珩给她系好了，默默拿起另一头，不过不是在自己腕子上打结，而是施施然地就牵着绳头。

她这下反应过来了，当即怒目相视：“你牵狗呢？”

谢珩笑出了声，竟没想到她这般直接地说出来，好在躲在魂鬼面具底下，八分笑意也只看得出三分，不然能惹得人更气愤。

他对着桥尾有些散了的人群抬了抬下巴，话锋一转冲她道：“已经有人走了，再不去说不定就散了。”

李知月只衡量了片刻，便还是咬牙忍下，却仍不罢休地瞪了谢珩一眼，在收获到对方不以为然甚至下次还敢的眼神后气急败坏地往人流里钻。

她带了气性，故意走快了甚至还时不时跑两步，结果后头的人人高腿长，三两步就将她拉开的距离又扯回来。

待走至桥头李知月累的气喘吁吁，回头一看谢珩只跟她一步之遥，便是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

人比人气死人。

李知月作罢，老老实实地任他牵着去望桥上情形。

只见那不算大的桥上以橡木圆棍架了个一人高的横台，却不是实心的，上头木棍一层又一层地交织错落，叠在一起，好似有条理又像胡乱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