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她既开口，他便愿意去做。

凌寒将苦槠子用树皮捏着往后拉，在马车行至颠簸地方时，车帘颠得飞舞，里头人影若隐若现。

凌寒手疾眼快放手，苦槠子精准地飞过去，划过车帘直冲里头人打去，却看见一只手在里头一把将苦槠子给握住了。

李知月看清楚了里头动作，既已被发现也没有必要再射第二颗了，有些扫兴。

马车在山脚停下，谢珩将那颗苦槠子放进袖兜里，这力道不小，他右手手心还有块红印。

将登以为是刺客，警惕道：“大人，我带人去抓。”

谢珩摆了摆手。

他散步似的不慌不忙地上山，一上去果不其然看到凌寒身后有道熟悉的身影，还穿了上次那套小厮衣裳。

李知月做贼似的躲在凌寒后头，只希望他别注意，赶紧进了墓里，这样她就一直跟凌寒在外头躲着就好了。

天不遂人愿，她眼睁睁看着谢珩都到墓口准备进去了，却蓦然回首，意味深长道：“凌公子这小厮看上去倒是能干。”

李知月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看出来了，便也不藏了。

她从凌寒身后出来，见谢珩好像并不多关注她，回过头要进去了。

李知月这时才仔细看清了他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是一件虎皮大氅，上头皮毛油亮干净，虎纹清晰，光是看也能看出来这虎生前粗腰背阔，是只百里挑一的猛虎。

她怔住了，这分明就是上次在山里头遇到的那只老虎，她回宫后，谢珩竟还派了人回去，将虎扛回来扒了虎皮做大氅。

李知月看得有点生畏，心头却是爽快，拉了拉凌寒道：“我们也进去听听，看他能有什么本事。”

她拉了凌寒又进去。

谢珩站在壁画前，其他人都自觉退后几步给他让出来位置。

郎淞也从墓室里头出来接他，和将登各打了个火把站在两端，将整个壁画照得清清楚楚。

他端着胳膊，右手支着，用手背抵了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壁画。

火把的黄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身上那件虎皮大氅阴冷威慑，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挡住了眸底的神色，衬得整个人似高岭之花，不好相与。

李知月望着他，兀自想起了那日在熊洞里头。

也是这样摇曳温暖的火，也是这样幽静昏暗的洞穴，只不过那一次他虚弱可怜得像朵白花，这一次才是他本身的模样，是光彩照人、美中淬毒的曼珠沙华。

郎淞见他沉思许久，忍不住小声打断道：“谢大人，你可看出了什么？”

谢珩摇了摇头，郎淞看得心都凉了半截，本以为没戏了，却听见他开口：“只知一二。”

郎淞喜出望外：“您请讲。”

谢珩将他手里的火把接过，往下放，从底下的水慢慢地转到那根举着人的水柱，道：“他样式不是按传统的墓室壁画，但是含义却相同。

正常壁画都是绘些二十八星宿，绘龙凤羽人，仙界之景，或仙人乘龙驾天马，寓意在这些东西的指引下能登天成仙。”

郎央点点头，这些他也略知一二，不等兄长开口，插话道：“含义如何相同呢？”

谢珩的火把照了照上头的应龙朱雀，最后又停在水柱前，道：“目的一样。

水将人运起，应龙朱雀四周开道，画中人面朝天空，手作将伸之势，是要仙人接他成仙。

墓主并非王侯士工，只是钱权具备为一方地主，对壁画建墓并不透彻，只懂去模仿个大概。

所以他会将自己生活之物、身边之事，不管寻常规制去融进壁画里。”

郎淞听懂了，心中佩服。

他什么都未跟谢珩说，他只是看了画便将墓主的身份目的都给推出来了，这么快的进度想来今天就能收工回府了。

郎淞心里头期待，补充道：“这墓里头有两间墓室，一间只装了墓主，另一间是满地的匣子，匣子里头只有锦缎，除此之外整座墓穴无半点陪葬。

敢问大人，可能从这画中看出墓主到底是何意？”

谢珩一直盯着绕着水柱的那一群鸟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郎淞的话，理所当然回道：“自然不能。”

郎淞身子一僵，想不到他否定得这么理直气壮，倒是让他噎住了。

本以为找到了救星，却不想竟还难倒了谢珩，他忧心道：“大人也没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