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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停了近半月的雪,竟在这两日飘然而至。
院中的潭面上落满白瓣,有梅花,也有雪花。
檀木花窗里静静坐着个女子,如瀑的青丝凌乱散落着,她只着了件素白的中衣,将自己裹在锦被里,原本莹润的双眸此刻空洞寂然,只盯着窗外,无神发愣。
枝梢轻盈攀附的半截细枝,终是没熬过冷风的袭卷,带着其上颤巍巍一片残花坠入其中,惊起波澜,窗中的人眼睫也随之一颤。
被中的人终是动了,她黯然抽出手展开手心,里面静悄悄躺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浅蓝色綉帕,积压多时的情绪瞬时崩塌,滚烫的泪珠接连砸落下,洇湿被褥。
她颤抖着手将绣帕小心展开,像拆一件心肝宝贝般,稍重些就怕它碎了。
白净柔软的绣帕上绣着一只温软可人的小兔子,它欢喜地立起身子,两只前爪似手那般捧着一枚小巧精致的藤萝奶酥。
叶清眠是属兔的,藤萝奶酥是她最爱吃的小食。
泪水不经意落在了帕角,叶清眠忙忍着泪意,伸手将它一点点擦去。
这是小喜最后的遗物,不能沾染旁的东西,可眼见着自己的努力无济于事,泪水将绣帕晕了个湿润的圆,她泄气地垂下双手。
柔软的指腹轻缓摩挲着绣帕右下端的线痕,那是个还未绣完的“眠”
字,只有半边还缺着一横的“目”
字。
叶清眠夸过她女工做得极好,那年方十四的小丫头便兴冲冲地搜罗了好些绸缎,一得空便埋头给叶清眠缝物件。
小到香囊络子,大到衣裙被面,她都一力包揽,拦都拦不住。
叶清眠自顾从塌柜中取出女红盒,生疏地捻起绣花针在右角缝了起来,她在“目”
字的左侧缝了个“喜”
字。
用了只刻有喜鹊登枝图的檀木盒装好,随后下了塌,直奔院中。
她不顾脚下的趔趄,径自走到那棵青梅树下,双膝跪地,徒手去翻被雪覆盖的泥土。
堆积的雪已然比落下时更冷,皮肤刚接触手便下意识抖了,凉意刺入皮肤像要冻结血脉。
只一瞬,她又继续着动作,白皙的手被冰雪冻伤,她仍面不改色,将木盒小心放入,用土埋好,再将雪盖回去,放了朵青梅在上。
她兀自跪着一动不动,膝盖冻得生疼,眼泪如决堤般汹涌。
她是重活了一世,可小却喜没有了,难道这就是代价吗?
她受刑时定然比这刺骨寒冰疼上数万倍。
叶轻眠颤抖着手拂上那片雪白,心中暗许:
你如今去了,我也曾死过,那帕上的字便当是我陪你入葬吧。
镇北侯府大肆操办的认亲宴,无疑传成了番笑话。
前一刻还身负善名的叶三小姐,跌下云端,成了诋毁长姐、刻薄善妒的歹心人,
原还有些想上门来说亲的人家,都急急塞了不少银子遣散媒婆,并警告她们别四处宣扬。
那些自诩清流门第的士族,可不想沾惹上丁点儿脏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