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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声带着浓烈的痛楚。
感觉“范洛”
这个名字不像在叫他,像在叫一条走失的小狗,高沉十分焦急地在寻找,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
同样叫“范洛”
的这个人类,因为这个可怜的声音,眼泪一时涌到眼眶,但他没有因此停步太久,而是继续往下跑,一直往下跑下去。
第二十六章
范洛跑了,高沉找不到他。
父亲的身体像一台破损的机器,出现一个问题,就会引发无数个问题,毛病像一串氧化的珍珠链,烂黄的珠子一颗连一颗。
母亲原先的乐观跟她的衰老速度一起变卦,沉默的时间逐渐比说话多。
有时母亲一整天都不会说话,坐在病床前和父亲呆呆互望,脸色如她锈红的旗袍一般暗沉,眼影像枯萎的无尽夏,口红是蒙尘的红珠花。
高母以前在家里是一事无成的千金小姐,嫁到高家来还是什么都不会做,平时的作用几乎是一个花瓶。
所以即便高父现在瘫痪在床,她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照料和打扫的事情有护工和保姆。
她除了偶尔笨拙地喂一喂丈夫吃稀饭,起不到什么照顾的作用。
现在连“花瓶”
这点作用也没有了。
坐在一个半死的人面前,迅速衰老给他看。
俩人彼此看对方的惨状,看上好多个月,未来似乎也会这么平淡绝望地过下去。
高沉身上的责任重,白天要帮父亲打理公司,晚上来病房和母亲一起看着父亲。
夕阳衰花旁多了一棵沉默年轻的树,看起来病人心安得多。
可高母看得出高沉的心一半分在了外面。
可恨的是,她知道那一半分到哪里去。
为什么父亲被害成这个模样,儿子的心还能分到罪魁祸首身上去。
高母的气闷,使穿红色旗袍的她呆坐着喘起来像一朵有哮喘的玫瑰,只不过这朵玫瑰的花瓣已在显皱。
显皱的玫瑰好像下一秒也会被气死,也会躺在这张床上。
可高母也不禁佩服范洛的厉害,他厉害得在于把自己的厉害藏得太深。
以前即使是正在交往的女人,高沉也不会带进家里,更不会在父母面前说那样的话,也不会分开后还在思念。
高母不明白,那样一个白得不像人,说话柔弱,一个说不上哪里好的,看不到什么魅力的男人,为什么值得高沉去想。
高沉每天都在想他什么?难道就不会想一想,是那个人害得自己亲生父亲倒下的?是不是正是因为范洛和普通的男人比较不一样,所以就显得比任何人类都特别起来?
高母让高沉不要再任性了,他的爸爸就快死了。
她说死不可怕,每个人都会死,但他的父亲带着怨气死,带着没了的心愿死,他以后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他父亲僵硬苦恨的样子将永远刻在他脑子里。
她捂着那双血丝像一根根荆棘的眼,眼泪仿佛要从嘴里漫出来:“你还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你还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注意到红灯亮起,高沉醒过来的神和他的刹车同样突然。
他身体猛地震了一下,车子好像闯过了眼前那条线。
高沉回头望了一眼,后面有车,他没办法再退回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