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六年，秋日傍晚，芙蓉宫。

“婳婳——”

王楚婳听到了常出现在梦中的呼唤，双眼立时盈满热泪，在这段美好记忆中她最想见的另一个人就是父亲，她依旧埋首在王贵妃怀中，却无颜抬头去看父亲。

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乱刀砍死，说是要为父亲报仇，装傻充愣长大后她却连杀父仇人都没有找到，王楚婳恨死了自己的无能。

“婳婳——”

王远山见婳婳依旧腻在王贵妃怀中，小身子一颤一颤的，以为她是落水受惊了，正委屈上了，他软下了嗓音，“婳婳别怕，阿爷有事去找圣上才没能立即赶来。”

王贵妃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婳婳怎么还害羞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你阿哲哥哥只是吓唬你的，他要是真敢欺负你，本宫定不让他好过，让他日日夜夜地做功课。”

听到父亲更加温柔的声音，王楚婳心中难受得无以复加，又听到王贵妃说要折磨李哲的话，她破涕为笑，双手抹着泪眼转过身来面向父亲。

脑海里有关父亲的容颜早已淡去，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只记得父亲对她向来温柔，王楚婳再次看到容貌这么明晰的父亲，立刻扑进他怀中，哭喊道：“阿爷——”

又被王贵妃瞪了一眼，李哲心中烦闷，因着王楚婳，他今日被母妃瞪了不知多少回了，还有她哭成那样是什么意思？他又没真把她怎么样，她肯定要跟王太傅告状了。

王远山温柔地安抚着怀中的婳婳，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哲。

李哲瞬间炸毛，立刻挥动双手，焦急解释：“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欺负她，真的，王楚婳，你快解释，你哭什么？”

没想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在眼前，二皇子还敢这么凶巴巴地对婳婳大呼小叫，王远山对二皇子更没有好脸色了，“婳婳先别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阿爷替你出头。”

王贵妃神情略有些尴尬，她刚刚只是想哄王楚婳开心才那么故意说儿子的，没想到儿子还真被王远山给误会上了，她也马上出声哄道：“婳婳别怕，本宫也站在你这边。”

李哲瞪大丹凤眼看向王贵妃，心想没有这么坑儿子的母妃吧？他现在真是百口莫辩了，又不敢盯向王楚婳的后背，只能垂眸耐心等着王楚婳乖乖解释清楚。

王楚婳并不知三人间暗流汹涌的眉眼官司，她伏在父亲温暖的怀中痛痛快快哭过后，打着哭嗝，惨兮兮地看向父亲，“阿爷——阿爷——阿爷——”

“哎——哎——哎——”

王远山耐心地回应她，用帕子给她擦泪，“婳婳这是怎么了？”

“那蛇好可怕，幸亏哲哥哥跳下来救我，太子哥哥叫来宫人让我们换了衣裳。”

王楚婳边说边一直紧看着父亲。

王远山目光幽深地看了眼李哲，才又重新对婳婳说：“那婳婳现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挺好的。”

王楚婳说完也跟着看了眼李哲。

李哲接受到父女两人的目光后，瞬间不再开口说话。

王贵妃立即上前说道：“他们刚爬出池塘，宫人们就到了，立即带他们去了临近的宫殿洗漱换衣，宫中无公主，所以只来得及给婳婳穿哲儿小时候的衣裳。”

王远山虽觉得婳婳身上的衣裳和缀有蓝宝石的发带碍眼极了，但还是万分感谢，宫中虽没有公主，但有比公主更尊贵的永嘉郡主，不过那是王贵妃的死敌。

客套过后，王远山要带婳婳离开，王贵妃立即又说：“六郎，本宫已遣张太医到你家中候着，万一婳婳夜间有个头疼脑热，也好有个照应。”

想到张太医是专治小儿头疼脑热的医师，王远山又是一阵行礼谢恩。

王楚婳则牵着父亲的袖摆不放，望着李哲瞧。

李哲想凶她一眼而又不敢，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

这次，王楚婳随父离开芙蓉宫时，又回头去看李哲，如记忆中一样她依旧没看到李哲的身影，而父亲也说起了记忆中同样的话。

王远山见婳婳不断转头往回看，笑着拉了拉她的手，“婳婳，走快些，我们要在宵禁前赶回家。”

抬头看了眼天色，王楚婳不再回头看，而是停住脚步，仰首望向父亲，“阿爷，你怪婳婳吗？”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温度如常，王远山弯下腰和她平视，对她笑说：“婳婳这是怎么了？”

“阿爷怪婳婳没为您报仇吗？”

王楚婳冷静地说着，眼泪已默默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