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得很，阿三盯着坐在对面的沈家旺，满脑子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今早打电话给自己，说等下去家里一趟，却不说什么事，他猜十有八九与转让书有关。

前几天，沈鹏程找过自己，说他阿哥知道转让书的事了，最近跟发了疯牛病似的隔三差五地往他和双胞胎兄弟那边跑，要他们承认对转让书动过手脚。

别看沈家旺平时待人和气，疯起来是真吓人，阿三跟他一起长大，最清楚他的性格。

可转让书这事，阿三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天，他们原已经让阿婶在白纸上签过字了，却不知怎么回事，阿婶上了趟厕所回来，突然说想改转让书的内容。

当时他们已经有了阿婶的签名和手印，随她怎么改。

谁知，阿婶竟将沈家旺原本的八亩地改为半亩。

这下，什么手脚都不需要了。

后来，阿三仔细回想那天的情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阿婶究竟为什么改变主意。

如今，沈家旺一来，害得他又得重头想过一遍，甚至连天光吃过什么都变得可疑起来。

可当什么都变得可疑时，一切又都没了嫌疑。

阿三被沈家旺盯得实在受不了，他只好先开口：“家旺啊，你晓得的，当真是阿婶写的。

当时不止我，村委的人也在的，他们都可以作证。

阿婶留给你的就是那个数。”

“你没和她说别的？”

“能说什么。

什么都没讲。”

又过了一阵，沈家旺像是突然想起件无关紧要的事似的，说道：“鹏程说，他是听你讲起林德走了的事。”

“对啊，就阿婶来搞转让书那天，村委的阿尤和我讲的，正好给鹏程听见，他就问我嘛，那我就让阿尤讲讲。

哎，你说林德这人啊，真看不出，小时候很老实的一个小孩，怎么做出这件事。

我还记得当年初经常带着你们去水塘玩，你的胆子可比他大多了，”

阿三这人是这样，一旦说起往事，眼前的焦灼便忘得一干二净，

“你记不得记得那年，刮台风，我想赶紧回家，结果你不肯非要往水塘那边走，还说什么这种天气就是要去水塘游泳才算真男生，林德还在旁边起哄。

我当时被你这话一讲，脑子一热也要往水塘走，结果半路就被我阿爹抓回去。

你们怕被我阿爹打，还不肯在我家呆着，立马就跑回家了。”

说着，说着，阿三的眼眶里泛起泪花：“谁能想到呢，我们都回家了，佩姿却出门往水塘里跑，你说她平时再爱游泳，那天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清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

沈家旺递给阿三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阿三擦了下眼角的泪：“我那天同他们讲起这件事，他们都说三岁看终生这句话不准，你说小时候只会起哄的林德，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

沈家旺弹烟灰的手顿了下，喃喃道：“是啊，谁能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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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是个难得的糊涂人，倒令苦蒙上薄雾，让旁人与自己大抵只能看见轮廓，对细节却无从知晓。

从嫁给陈遇怀起，苦难成为人生的主题，贫穷则是最恰当的注脚。

她过去似乎是个小闺秀，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城里人的女儿，她原该过着丰衣足食的一生，可惜爱情害了她。

好在她糊涂，对大多事从不细究。

比如当儿子某天领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回家时，她没有问儿子这女人是谁，从哪里来，也不去想这女人面露惊恐，大喊大叫究竟为何。

她只是听儿子的话，绑起她，喂她饭，对其他事充耳不闻。

再比如，她从不过问孙女为什么每个周末都要去老师家补习，她的零花钱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