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很快冲刷掉了慕煦涂在脸上和身上的伪装人类材料，她的雾体和别的雾魔不一样，别的雾魔的雾体是全部由黑色的雾凝聚出来的，慕煦的雾体是黑色中隐没着一缕缕细到快要看不见的金色，在场的其他雾魔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同。

与其他雾魔别有不同的雾体让慕煦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反而是流淌在黑雾中的点点金色让她像个因为堕落才染上了黑色的神明。

噗哧一声，身体被刺穿的声音传进慕煦的耳朵，她瞳孔放大、瞪大了双眼地看向挡在她身前的黎照。

尖刺从黎照后背贯穿出腹部，雾雨打在黎照的伤口上，黑色逐渐掉侵蚀她的身体，慕煦能够很明显的感知到面前人的生命力在流失。

“啧，搞什么啊人类，你救的是只雾魔，我们一起玩你呢，傻子！”

动手的雾魔烦躁地把尖刺收回，螳螂前肢模样的手又变回了原状。

黎照最先被雾雨侵蚀的地方已经化为虚无，她没有像其他被侵蚀的人类一样慢慢化作黑雾，而是开始消失。

“原来是这样啊……”

黎照的声音很轻，像是喁喁私语，然后伸出手摸了一下慕煦由黑色和金色的雾构成的脸。

“不过那也没关系。”

不知道是因为大雨，还是因为她的生命力正在流逝，原本带给过慕煦温暖感受的手一片冰凉。

雨水一刻不停地落在黎照的身上，侵蚀的速度很快，没一会整个人就已经差不多快要散完了。

“为什么？”

慕煦的声音很小，表情古怪，仿佛只是在问自己，至于是在问什么，问的是为什么她要冲过来挡这一下，还是其他的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想问便问了。

“明明，谢谢你。”

话音刚落，黎照就彻底消失在了雾雨中。

谢谢？谢什么？

慕煦还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伸出手去抓刚刚黎照消失的地方的雨水，黑色和金色的雾形成的手把雨水留住在手心，但也已经不是几秒钟之前落在黎照身上的雨了。

雨水打在地面上，很快就会像通过地面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消失，等到雾雨停了之后，地板就会像之前黎照留意过的一样，虽然有湿气，但是没有水迹。

慕煦松开手，让被强行留在手里的雨水和其他雨一样落进地里。

不是已经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雾魔在玩弄她的闹剧而已了吗，为什么还要谢谢自己？

意识告诉自己，说谢谢是说话人在接受了别人的帮助或者其他恩惠时表示心里面感谢之情的其中一种方式。

可自己分明什么也没给黎照，她甚至连个人类都不是，从认识到对方生命结束她都在骗黎照。

慕煦是真的搞不明白，这种迷茫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绪让她比刚才看着黎照的身体消散时还要更难受，她急于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却又不懂该怎么办。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慕煦不知道被她抓在手心的雨水中的黑雾进入了她的身体，不仅如此，落在她身上的雨里的黑雾也同样在进入她的身体，随着雾体中的黑色部分越发凝实，金色部分也从纤细的一条条丝线变得稍微粗了一点，像是之前数条金色雾气合在一起的大小。

她站了起来，无意搭理其他雾魔，一心朝分明就已经在不远处的黎照的小房子走去，随着她一路前行，绕在雨水中的黑雾也在继续成为她雾体的一部分。

“怎么样？各位苟活在室内的人类，刚刚这一幕是否足够精彩？人类被伪装成人类模样的雾魔所骗，在相处中人类为雾魔付出一片真心，最后还因救雾魔而死，这样的戏码你们喜欢吗？这是我们新型直播的第一次尝试，你们也不用惋惜，以后还有不一样的精彩戏码等着你们，别以为躲在家里就万事大吉，你们的安全屋我们随时有办法进去哟，真想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啊，肯定很好玩。”

杀死了黎照的雾魔雾隐对着一块分量不小的石头自说自话，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得意万分。

画面和声音都被石头收进去传播到所有光屏上，从之前雾魔出现就开始被迫观看这场直播的人类早就惊愕得瑟瑟发抖，若说一开始还有个别在这样类似囚禁和猎杀的规则中心理逐渐扭曲的人在幸灾乐祸，当看到黎照为慕煦挡了那一下身体逐渐消散后，就已经停下了他们发送恶毒言语的手，在雾魔说出上述那些话时，他们除了惊惧以外已经生不出别的想法了。

几只雾魔离开后，直播随即断掉。

慕煦站在黎照家门口，看着上面写着黎照名字的铭牌，还有那串意义不明的数字，如果黎照在这里，她或许能发现，数字有点不一样了，最后一个数字从零变成了一。

她想起第一次跟黎照回来时，黎照开门时的轻笑和回答她的那句“嗯，会开心，毕竟又平安活下来了嘛。”

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了恶劣的心思，答应了雾隐一起戏弄人类，黎照会不会不那么随意信任别的伪装成人类的雾魔，又或者如果她刚刚能冲破困在自己身上的束缚直接带着黎照回来，黎照或许不会死吧？

她是刚刚降生的，她对这里的了解完全不是靠她自己去身体力行认知到的，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脑海里时突兀出现的，她还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做后悔。

当时她一睁眼就是雾魔聚集地的大堂外面，进去里面就看到雾隐在看一块发光的东西，大脑告诉它，这是直播光屏，光屏上是两只雾魔在一块石头周围走来走去的画面，画面并不平稳，抖动很频繁，看得出来直播的人很紧张。

“我最近利用了一下不可言明之物，改动了直播系统，之后直播可以不用借由人类的双眼，我们也可以通过染上人类的气息进入他们的房子里了，正好用这个人类来试验试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