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

脸色

秦大司马今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找上门来的小子给搅和了，于是对着池脩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也没个好气。

当他堂堂大司马是临安城里那些见了年轻英俊的小郎君就走不动道的小娘子们吗？

秦大司马不由气哼哼的想。

然而他跟池昌的关系还算不错，他家小子找上门来也不能不理，于是，秦大司马只好把他领到了自个儿书房里，让下人沏了茶端上来，然后关上门，端坐在书房正中的椅子上，眼皮一撩，问池脩：“是不是你爹有什么事儿？”

“并非家父。”

池脩闻言便否认了，随即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说：“秦伯父，小侄在行人司当值时，曾见过不少弹劾您拥兵自重，权势过大的

折子，陛下将这些都留中不发了。”

秦大司马还当他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是这些他早就听厌了的话，心下有些不耐烦，颇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听这些，老子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个中危险不知经历过多少了，那些折子他早就知道，用得着你这么个刚入仕的毛头小子来提醒我吗？

见他没有半点反应，眸中还多多少少带出几分不耐，池脩也不着急，他虽然年轻，但处事却稳妥，极少有一般年轻人的焦躁与急功近利，他盯着秦大司马催促的眼神，话锋一转：“今日午时，陛下秘密召了家父，秦氏家主，徐氏家主，以及一些其他世家的家主或主事人进宫。”

听到这儿，秦大司马才勉强提起了一丝兴致，身子也稍微坐直了一点，先是嗤笑了一声，然后出声问他：“召他们进宫？商量如何对付我，解我的权，罢我的官？”

虽然他这么问了，但池脩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

了他的态度。

这并不是一句疑问句，也不是反问句，只是简单的嘲讽句罢了。

是看不上眼的，不屑一顾的，甚至，还有一丝看笑话的意思。

池脩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在喉咙中就这么梗了一梗，他忽然不知道，假若自己把梦中推断出的事情告诉秦大司马，他是否会真的当真，在过来之前，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儿底，可看到了方才秦大司马的态度，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这可能就是当权久了的人的通病，看其他人总觉得像是在看丑角逗乐，不将他们做的事放在眼中，不重视，反而当做笑话来看，却在不注意时，就会被这些自己平日里看不上眼的人们拌个马趴，摔得头破血流。

但沉默了一会儿池脩还是把自己来之前打算说的话说了，毕竟，说不说在于自己，听不听在于对方，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梦境中临安城中那样

的惨事了。

“扬威军中许有内奸，望伯父多加关注。”

几乎是池脩这句话刚落下，他就犹如实质地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力，坐在他对面的秦大司马此时也换了个姿势，这是个进攻性十足的姿态，常年从军和位居人上的威压半分不敛，直直地朝池脩压了过来。

他沉声问他：“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虽然很难，但池脩还是顶住了这股压力，他原本的坐姿是典型的世家风范，优雅从容，然而此时优雅却失了些许，但他的腰背却挺得直直的，犹如一杆绝不弯折的青竹，优雅不复，却竭力维持住了从容，他抿了抿唇，道：“消息的来源，恕小侄不能告知秦伯父。”

好不容易进行完了这一场艰难的对话，池脩也知道不该久留，更别提想着能见到秦见微了，于是便出言告辞，秦大司马并未多留他，吩咐侍从

将他送出府。

…

就在池脩离开后片刻，秦大司马就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收起了他方才在池脩面前那副漫不经心，谁也不放在眼中的权臣姿态，只不过还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

。

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几年前他跟自家知知之间的那点儿破事，两个小的还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父母不知呢，自以为瞒得好好的，但碰上的却偏偏是把女儿拿眼珠子疼的秦大司马，自然发现了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一想起那段时间，自家知知的情绪都因为这个小子起起落落，又是高高兴兴，又是肝肠寸断的，秦大司马就气得想咬牙，每次见了池脩都气不打一处来，但好在他也看出了这两个小儿女的性子并不合适，就算不用自己插手，也迟早会分开的。

可若是自己棒打鸳鸯，他们反而会硬挺着，坚决不分开。

秦大司马只能强迫自己想开，既然迟早会分开，自己就顺其自然吧。

果不其然，他们俩最终还是分开了，闹的还不算很愉快，很快，临安城中就流传起了清嘉郡主与池家郎君不和的传言，并且越传越旺，几乎人尽皆知，而这个传言之所以会传到如今的规模，不用多说，秦大司马也偷偷在里面出了一份力。

不过待到看见他们分开后，自家女儿白日里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偶神伤不已，没过多久，就瘦了一圈儿，秦大司马又有点儿后悔，但随着秦见微状似自己慢慢地走了出来，秦大司马那点儿后悔也烟消云散了，还是考虑到，知知日后肯定不缺夫君，到时候再好好挑就是了。

所以他今日见到池脩脸色不好看，也不光是因为他打扰了自己的休息，更多的，还是这个小心眼儿的阿爹，又开始担忧起这个小子，是不是又

要把自家乖巧可爱的女儿给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