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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蘅回到家中时程怀北已退衙回家。
几月未见,见程柏蘅高了一些,又壮实了一些,心下很是高兴,自然是嘘寒问暖一番。
天暗了下来,北风吹得窗棂扑扑作响,又下起了细细的雪渣子。
程府中设了专门的一处院子作为祖先堂,正屋案桌上摆放了一排灵位,程怀北领着程柏蘅敬了香火磕了头。
程柏蘅跪在蒲团上抬头看着桌案上的灵位,最上方是程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之后是自己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的灵位,祖母之下就是程柏蘅的母亲林闻笙的灵位。
之后,他俩又去了旁边的东厢房,桌案上密密摆的是程柏蘅外祖父母、几个舅舅舅母还有十余个表兄弟姐妹的灵位。
程柏蘅的外家满门抄斩已没人了,程怀北作为女婿,也将妻族全家灵位供奉了起来。
程柏蘅磕了头后,仔细辩认着灵位上的名字,努力一一将脑海里的人像与灵位对上号,有几个表弟妹想了许久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程怀北书房中的火炉燃着无烟的石炭,紫铜烛台上蜡烛忽明忽暗,如同程怀北欲言又止的神情。
程柏蘅端正坐着望向程怀北道:“父亲,但说无防。”
程怀北叹了一声,下了决心似的道:“程柏蘅,你的母亲,已过世六年多了。”
程柏蘅心下一沉,该来的看来到底还是来了。
于是便道:“还差两个月就是母亲的七周年祭辰了。”
“前天,太子殿下亲为我保媒,先晋王长女和敬郡主的王郡马已过世三年余,留有一子一女。
他说和敬郡主性子敦厚,必会善待于你的。
殿下问我何意,我说考虑几日,其实是想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程怀北将话说完,心中如释重负一般感觉轻快了许多。
程柏蘅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却是很平静,她微作沉吟之后道:“父亲不过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有为。
若是父亲能觅得中意之人,女儿自是为父亲高兴。
若母亲泉下有知,自然也希望有人照顾体贴父亲的。”
程怀北以拳头抵着嘴唇用力咳嗽了好一阵,今年从入秋以来郑辰理就安排了御医为其调养,温补润肺的药汤一直也没断,今年的症候儿也就犯得晚也轻得多了。
只是在此种心情激荡之时,咳意才猛得涌起有些收不住。
程怀北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缓缓道:“阿蘅,你的意思父亲明白了。”
程柏蘅双眼如镜湖般映着明灭的烛火,道:“父亲,我的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几年来,父女两个人将伤痛深深埋在心底,并未再谈起过程柏蘅的母亲林闻笙。
曾有一两年的时间,程柏蘅常常一闭眼,便是母亲被踏于马蹄下的惨状,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去收殓她的尸骨,更不知她又葬于何处。
算来那年她仅有二十八岁。
程柏蘅还记得,那时父亲应酬不多,一散值回府总带着一点小玩意,有时是一匣点心,有时是一二珠花,有时是一盒水粉,献宝一般塞入母亲手中。
早上,由奶娘领着进父母房内时,经常看到父母二人坐在妆镜旁,父亲选出簪钗配在母亲发髻旁,母亲若是摇头,父亲就重选一支,母亲若是点头,父亲就帮母亲簪入发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