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稚明开的几味药虽然不是稀罕药材，但何郎中爷孙俩来得匆忙，来时也不知具体是何病，所以带的药材并不齐全。

何家爷孙带的药材，凑上曹承霖带来的药材，外加上盘吉兰送的茅根，七拼八凑的，好不容易才配上两副药。

不止药材难凑，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锅拿来熬药。

家里原本有个旧的煎药砂锅，许久没用了，今儿翻找出来一瞧，砂锅底部裂了一道缝，装了水在火上一加热就漏水。

好在覃文淑要送何郎中跟何稚明回栗山县，回来时可以从栗山县买一只熬药的锅，再多抓几副药。

他们一干人等离去后，宋葳蕤把拼凑出来的药材倒在洗菜盆里，加水与药材齐平，先把药材浸泡着。

想起梁以讷身热盗汗，宋葳蕤又烧了一锅开水舀进桶里，兑成温水，用手试了试水温正好，这才拎着水桶去房里。

虽然何稚明说疫斑热一般不会人传人，但为了保险起见，宋葳蕤拿曹承霖留下的药巾在口鼻处蒙了两层，然后才敢挪到床边。

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前和颈侧的温度，还是滚烫的，丝毫没有降温。

梁以讷的脖颈间汗涔涔的，细滑的肌肤被烧得白里透红，细密的汗珠附着在颈根和锁骨窝，看起来亮晶晶的。

宋葳蕤在水桶里淘洗了棉纱手帕，拧干水分。

先拭去他额头的细汗，又把黏在他鬓边的发丝拨到耳后，用手帕从高耸的鼻梁向耳侧擦拭。

触手的面颊肌肤一片灼热，仿佛能烫伤她的指尖。

顺着这张脸的中心往两侧看，嫣红的唇瓣，微醺的脸颊，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廓，他整个人被烧得红红的，比起平时反倒愈加艳丽魅惑。

宋葳蕤替他擦脸时，顺手在他脸上轻拧一下，“要不是舍不得这张皮，我可能已经放弃你了。”

病痛的折磨使得梁以讷睡得很不安稳，眉头颦蹙，眉心微微隆起，一副楚楚可怜的病弱姿态。

宋葳蕤用拇指慢慢抚平那皱起的眉心，顺着舒展修扬的眉毛从眉头抚到眉尾，无奈地低叹一声：“唉，小可怜。

一般不会人传人的，偏偏被你遇上了。”

梁以讷突然眼皮一跳，密实的长睫随之一颤。

宋葳蕤被吓得手指一抖，连忙收回手，不自在地干咳一声。

她略微退了两步，蹲在水桶边淘洗手帕，余光瞥向床上的人，暗暗观察他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睁开眼，就那么静静躺在床上，好似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宋葳蕤松了一口气，拧干手帕上的水，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挪回床边，极轻地坐在床沿上。

用手帕顺着他微微突出的颈部经络，从下巴擦到颈窝。

手摸到他的后颈，湿乎乎的一片，流了这么多汗，衣衫黏在身上，多难受啊。

宋葳蕤走到箱箧边翻出一套干净柔软的中衣，搭在床头架上。

掀开薄被，解开他的衣衫。

虽然早已见过他胸膛上密布的瘀斑，但此时再见那红红紫紫的斑团，宋葳蕤还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迅速擦去他身上的汗迹，抬起他的手臂慢慢脱下一只袖子，再重复动作脱去另一只，还行，不算太累。

他的后背却结结实实地压着衣衫，宋葳蕤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身体往上抬出一点缝隙，快速抽出身下的衣衫。

宋葳蕤累得盘腿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喘息，“看着挺瘦，没想到这么重。”

接下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件干净上衣歪七扭八地套在他身上，替人穿衣裳比帮人脱衣裳还累。

宋葳蕤攥着衣袖擦了擦额角往下淌的汗珠，又在木桶里淘了淘帕子，把他的裤子拉下来。

她从上往下擦去黏腻的汗渍，擦到小腿时，手上动作突然停住了。

一手按在他的膝盖上，一手抓着脚踝，仔细看了看小腿外侧。

又白又直的腿上，不知为何小腿外侧会有一个一拃长的疤痕，没有缝合的痕迹，那条疤痕比周围的肤色更白一些，微微内凹，咋一看确实有些破坏美感。

宋葳蕤指尖摩挲着凹陷的疤痕，看向他的脸，问道：“小时候跟人打群架不敢让你娘知道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宋葳蕤毫不在意地抬了抬眉头。

恰逢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