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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后,明姝却见小厮们把拔步床装在了西屋中。
东西屋隔着暖阁与明间,崔承嗣的地铺在东屋,若关上门,完全能阻隔她的视线。
明姝才扬的心绪又沉下去:“夫君,你要和我分开睡?”
“我睡不惯床,也怕公主辗转不眠,难以与我共枕。”
崔承嗣淡道。
他不过与她隔着长斧睡过一次,便知她翻来覆去辗转难安?
明姝不好揣测,但从前孟疏常说,她睡着时宛如昏死,叫也叫不动,一般不会翻身。
明姝长睫下扫,抿唇委屈道:“夫君是嫌弃我睡相不好吗?那时我方到廷州,远离故土,人困马乏,并非有意影响你。”
一绺沾湿的乌发贴着她鬓角直至纤白的锁骨,睫羽上也凝结了轻盈的水汽。
粉色的唇微微下撇,模样楚楚可怜。
崔承嗣撇过视线。
不,他撒谎了。
那日他没歇多久便去了军中,并不知她爱不爱翻身。
默了会,他还是道:“我军务繁忙,作息不定,不想影响公主。”
不能再多说了,他转身进了东寝,带上门。
明姝腹诽,说石头开花尚早,他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死样子。
拢了拢织锦描金大袖,明姝放松心情,打量起这空荡荡的西屋。
在中原,主人通常会将此屋改为书房或琴房,但此刻它被崔承嗣悬满了兵戈,和拔步床极不相衬。
但能在奢靡的拔步床上歇息,对着一两件兵刃又如何?
小厮们安置好拔步床,请明姝勘验。
采苓和绿衣进门瞧得这精致华美的金丝楠木床,惊叹不已:“公主,你何时做了床的?和咱们宫里的一模一样。
不,比宫里的还新,还宽些。”
“崔太尉差人订做的。”
明姝莞尔,粉腻的指尖抚过床柱,果然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质地光洁细腻,闻之馨香沁脾。
她又坐下,身下的绸缎衾被层层叠叠,滑软如云,衾被内填的竟是南诏最昂贵的金蚕丝。
而鲛绡帐上、楠木柱上,都雕刻着繁复华美的牡丹,雍容冶艳。
确实比地铺强百倍千倍。
他能有如此心意,平日脸色冷些,似乎也能接受了。
明姝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冷若寒霜的军爷,也有细腻的一面。
她又有个疑惑,若非崔承嗣盯着工匠精心匠造,床怎如此合她的意?他不是说军务繁重,有时间盯工程么?
明姝坐到妆奁前,细看那些牡丹雕花粗糙大气,又不似能工巧匠的手笔。
只是榫卯结构、床板支架,都结实耐用,造床的人应是外粗内细,一板一眼,毫不马虎。
她心底突然冒出个想法,讶然转眸瞥向对间。
崔承嗣门扉紧,没有人能回答她。
月上中天,明姝已散了乌发,合衣躺在床上。
辗转片刻,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粗糙的床沿,上面一朵一朵雕花牡丹粗糙硌手。
工匠没有特别打磨过,想是之前没有做过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