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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你把巴特勒家族的脸都丢尽了!”
瑞德大字一样地躺在床上,不自觉笑出了声。
太可笑了,一个已经35岁的男人居然一个人在躺在旅馆里回忆儿时被父亲打骂。
尽管这些年他总希望自己能够以嘲弄的心态去看待童年,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没能将一些复杂和怨恨从嘲弄中剔除干净,这是他活了35年最感到挫败的事情,他恨自己无法得到一份嘲弄的晶体,不掺一丝杂质的,能够随时供他调用。
他从不痛恨自己会有难过、愤怒、怨怼这些真实又直接的情绪,他只痛恨得不到这一份仅包含有嘲弄的晶体,他常常会觉得自己的珍贵的嘲弄被那些直白而热烈的情绪玷污了。
曾经有许多查尔斯顿的上流人士都对瑞德描述过在他出生的那天,他爸爸是多么的赋予期待,以至于要每见到一个人就要对那人说,“我要把我的儿子培养成一个真正的贵族!”
也曾听人讲述自己出生的时候,他的爸爸有多么的高兴,高兴到接连宴客整整一周,将他所能认识的所有人都请了一遍,哪怕只是自己某天买报纸而谈得比较来的路人,都要半热烈半胁迫地邀请到家里来,好一同瞻仰下他的儿子有多么的天生贵相与众不同。
这些瑞德是信的,因为他知道他爸爸一向是最能从孩子们摆出的贵族姿态里感受到愉悦了,但这完全不能说明老巴特勒先生就是一个爱孩子的好父亲。
两个孩子中,瑞德的外貌无意是要比弟弟出众多的,但这件事以瑞德现在看来可没什么好的,这无疑是让老巴特勒先生觉得离将他塑造成一个“真正的贵族”
更近了一步,并因此赋予了他远多于弟弟的规训,而他弟弟居然会因此一直嫉恨于自己,仿佛是他的存在而抢走了父亲的重视,毫不觉得那重视会是一个令人痛苦的来源,真是可笑极了。
瑞德不由又发出了一声讥笑,这声讥笑依然因不够纯粹而没有令他满意。
他自幼长地高大帅气,骑术和枪法都是顶尖的,他熟读诗书,可以说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不论是他爱读的《唐吉诃德》《钦差大臣》,还是他不爱读的那些诸如拜伦、雪莱等酸腐的诗歌,他都会去为了使自己成为“真正的贵族”
而阅读,在同龄人中,他的见识和胆量永远是拔尖的,这也已经是被全镇公认的事,他考上了那么难考的西点军校……可这些在老巴特勒先生的眼中,却都是不值一提的,似乎“丢尽了巴特勒家族的脸面”
是从他出生就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任他如何做都无法动摇的。
“哦,宝贝,你不要与你爸爸争吵吧。”
想起妈妈,瑞德的内心变得复杂了,他的妈妈永远是那么温柔,几乎集合了南方淑女全部的美德,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居然潜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他是那样剧烈而疯狂地恨着妈妈,他恨她令自己再不能将嘲弄摆在前面,恨她令自己手无寸铁地直面疼痛,恨她为什么偏偏活着,却在家中活得像死了一样,又为什么明明像死了一样,却又总能在他的记忆中霸占那么多的位置。
有的时候,他真的会期盼,她不如真的死了,每当这些时候,妈妈温柔的影像偏偏又从心底浮现出来,让他好似有毒瘾一样,越痛越想,越想越痛。
瑞德又讥笑了一声,这次并没有什么想讥笑的事,而仅仅只因为他察觉自己好长时间没有讥笑了,所以他提醒一下自己。
思嘉……
瑞德避了好久,可还是最终想起了她,这令他今天第二次感到了挫败,甚至要比前面的嘲弄不够纯粹时的挫败感更多,这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将思嘉摆在了与父母同等的位置这件事,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的回忆是因她而起。
思嘉像什么呢?她好像一个被宠爱着长大的瑞德,有着与他一样的自私与不羁,但又因家人的牵绊而并未如自己那般冷血与放纵,他清楚地知道思嘉于他而言就是毒药,但却难以克制地去接近她,可是当接近她了之后,又忍不住嫉妒她仍会顾忌到家人与名声。
梅兰妮说的对,他一直想将思嘉拉到泥地里。
如果他不曾去上西点军校,或许他真的会与马车姑娘结婚。
在那里他遇到了改变一生的人——琼斯教官。
在西点学习的那几年,他的人生好像洗牌一样被彻底颠覆了,尽管他样样成绩都好,可就是永远得不到这位琼斯教官的认可,甚至有时琼斯教官的身影会和他爸爸的重合在一起,然而他们又是不一样的,因为琼斯教官常对他说:
“服从,但不只是服从!”
开始的时候,瑞德始终不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上到第三年时,有一次琼斯教官让他同时带领两个小队完成任务,可是又偏偏要求两个小队永远要提出相反的意见,然后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做选择,他才认识到自己的大脑中是多么的空旷。
“瑞德,你要有自己的灵魂。”
瑞德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于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决定:从西点军校退学。
在他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前一天晚上,他曾找到他的弟弟说,“达伦,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虽然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兄弟情谊,但此刻我还是想将自己的想法与你说说……我这辈子都不想要结婚了,我会对所有人说喜欢不婚的自由,但是我却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很奇怪是吗?明明我们之间关系不好的……我不想结婚的,那个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她不应该嫁给我,我不想伤害她,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我还是不结婚吧。”
“你这个懦夫,”
达伦缺嗤笑了他,“你觉得那个姑娘是个好人,所以你在决斗中杀死了她的哥哥?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了……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会结婚,我是一定要结婚的。”
“你不懂,女孩子有哥哥未必是件好事。”
瑞德看了看弟弟,竟也从对方的回答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竟是和我走了完全相反的路,希望这会是正确的路吧。”
瑞德一直以为,自己是成功的,成功靠自己一个人活下来,活得风生水起,要远比他的父亲还有钱,成功摆脱了父亲的挟制,成功逃离了窒息的家庭,成功架起嘲弄的伪装,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弱点……可是这些成功,在面对思嘉时,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是被轻轻一碰就全部轰塌了。
他已经足够是一个坏人了,在常人的眼中,他已经足够的冷血无情唯利是图了,为什么就偏偏在那天竟浮起了可笑的悲悯之心,从而陷入被践踏的境地呢?
思嘉为何也会因为别人的死而哭呢?
或许,弟弟走的路要更好吧,可他这个长子终是难以接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