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意用神识纵观全局也不过是几瞬之间的事，这时候流素已经从书架之间路过，青衣男子端坐在案几旁，茶盏中热雾袅袅，余光中见到人影，抬头看向来客，眉眼稍弯，“来者是客，要坐下喝杯茶吗？”

没有闲心去看流素是什么反应，因为陆雪意愣住了，纪……无尘？

其实眼前人与纪无尘的长相并不相似，除了他们同是文雅的长相，还有如出一辙的灰色双眸。

纪无尘看不熟的人就像看石头，加上异于常人的瞳色，更似清冷谪仙，但是他面对好友之时，给人的感觉就与这位很相似了。

青衣男子嘴角天生上扬，眉目温和，眼睛稍弯便极具亲和力，让人不禁怀疑，这真的是渡劫大能吗？哪位渡劫老祖会这么和善的邀请闯入者喝茶？

流素看不懂这是演的哪一出，玄火没少跟他念叨，人类油嘴滑舌，擅于心计，他们俩要务必小心不要中了招，被人强行契约了。

少年没有被对方的温和骗过去，他保持一定距离拒绝道：“喝茶倒不必了。”

歪着头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好歹也跟人类混了几百年，一些不能得罪的名号他还是有所耳闻。

韶云细细地盯着对方的脸庞，眼中只映出了他和身后书架的样子，原来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啊……男人难得惬意，便有心思与对方多聊几句。

“你不曾学过人族礼节？这样很容易惹人不悦，给自己招来是非。”

小剑灵的拒绝和询问都很强硬，完全就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表达。

流素没有留意到对方强调的人族二字，他皱眉不解：“我并没有说人不好，为何会惹人不悦？”

情商很低，但韶云喜欢他的纯粹，如果他愿意一直留在琈山，也没什么不好，这里已经冷清很久了。

“坐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许久没来客人了，你陪我说说话，日后琈山地境之中，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陆雪意都不敢相信，这是渡劫大能说出来的话，您一开口，来的修士能把附近几条山脉变成人海，为何说的自己像什么无人看望的孤家寡人？

流素看上了这块适合修行的地盘，能征得主人家同意最好，他坐在男人对面，“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道号韶云，你的名字是……”

“你叫我流素便是。”

韶云端茶的手一僵，名字和性格……不怎么搭啊，但是他也不觉得脑袋一根筋的小剑灵会撒谎。

流素倒是没听过韶云的名号，此人身上又没有高阶修士的压迫感，哪像是有本事占据这么大一块宝地的样子，啧，此人背后一定有大靠山！

韶云刚想让流素讲讲，修真界最近有什么热闹事，便见少年一点也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他轻笑一声，抬手抚上眼角，“很好奇？”

对方点头问道：“为何你双眼的颜色与常人不同？”

流素感受不到这双眼带给寻常人的压迫感，自韶云觉醒天赋以来，从未有人能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眼睛，尤其是他修为渐深，直到如今的境阶，连知道他存在的同阶大能也不愿不加掩护的暴露在他眼前，被人看清自己的命途。

万法之眼只能看见生灵的命线，草木鸟兽，人族妖族，这些都是生灵，可流素不是，剑灵有思想有喜恶，但他本体是剑，是冷硬兵器的化身，他永远不会生病受伤，甚至不需要呼吸，天天玩着，都比飞升的修士存在的久。

天道不会给他安排命运，他能存在多久，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低调行事，神兵永存，但也不排除强大的意外，把自己给折腾断了。

韶云看不见对方的命，不必像以往那般烦忧谈话对象日后的劫数，或者担心说漏嘴改了对方的命数，他师尊知道他心软，怕他四处提点，把自己给折腾死，特意瞒住了他的存在，并劝他来此地静修，远离人世，眼不见为净。

“这是我的秘密，告诉你之后，不可外传，能答应我吗？”

陆雪意是万万没想到，韶云随和也就罢了，还容易轻信外人。

被秘密勾引住的小孩儿用力的点头：能！

韶云居然还真的挺相信第一次相见的孩子，讲自己双眼的秘密告诉了他，流素对他被半强制远离人世的遭遇深表同情，放下了大半戒心——不怪他如此热情，他只是太寂寞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陆雪意滤镜全碎。

原来如此，什么孤傲神秘，不喜世俗，都是假的，眼下上演的分明就是被困高塔的公主，遇上了能一解寂寞的勇者，热情相邀，只为日后长久的陪伴。

韶云并不是陆雪意想的那样来者不拒，如果闯入琈山的是人类或者妖族，一开始便会被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