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恶心的劲儿过去之后，我感觉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开始放空了，思绪也渐渐空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一切烦恼都短暂地忘记了，什么也不用想。

我这才体会到香烟的魅力，紧接着我又仔细吸了一口，任由带着一丝苦涩的烟把自己整个肺腑填满。

吞云吐雾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了多少根，只觉得原来的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我的记忆都开始逐渐模糊起来，一步步从质疑恶魔到成为恶魔。

那句话是对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等我收拾好再回到桌前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丝毫不敢交头接耳，甚至比我在原来组长手底下做事时的气氛更为压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也坐上了桌子，面前的饭菜是两荤一素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终于不再是搜饭泔水了，饭后低价狗推门马不停蹄地去工作，我却多出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另一个组长邀请我去四处走走消食。

原来除了生存危机以外，组长们的生活，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时候。

走出了食堂不远，我们站在一片阴影下眺望远方，我一眼就看到1524被挂在木架上。

我心头像是被一把锤子猛然砸下，我明明是让内保去把他收拾干净，他怎么会挂在这里？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模样，浑身是血，甚至渐渐在十字架下汇聚成一摊。

二组组长察觉到我在看1524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你摊上1524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他天生有残缺，凝血功能有些异常，不然就他这不安分的样子，早就被抓去当血奴了，就因为他这病，连器官也没法用来，这样的人放在组里就是拖后腿。”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按道理来说现在都过去两个小时了，1524身上的血迹却没有干涸的迹象。

血源源不断顺着木架往下流，就这个失血量，再不处理伤口，恐怕全身的血液就这样流干了。

汪经理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我还在看怎么能够帮帮1524。

没注意二组组长悄然退开，恭恭敬敬给汪经理打招呼。

“汪经理好。”

“不用客气啊，你们这是吃完饭出来散散步？”

“是的，这不是和新同事接触接触嘛。”

“好好好，我也是吃完来散步的。”

我回头还是想开口问，“这么个狗推就这样任由他毫无意义地死去吗？”

“毫无意义？这里不存在毫无意义的人，他本来也没什么作用，死前能发挥点作用也算是不枉人间走一趟。”

汪经理摆了摆手，似乎预判到我会谢谢他一样，“这不是还帮你在组员面前立了威吗！

不用谢，也算是他物尽其用了。”

我看着1524几乎绝望的眼神，心中发冷，同时也害怕自己也会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在这里没有谁能救得了谁，生和死都掌握在身居高位的人手里，只有努力往上爬才能有唯一的希望。

等到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手和脚都被束缚在十字架上。

像是西方美学中描绘的，可是是神，肉身在人间消失之后，还能在天堂重生，1524死了之后，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剩下了，甚至除了我们，也许根本就没有谁会知道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

“那小子没动静了？”

胡叶看到我一直朝着1524的方向出神，开口询问道。

他这样问，我还以为他至少还是有怜悯之心的，没想到他吃馒头的动作不停，嘴里含糊不清，甚至仿佛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罢了。

“估计是死了吧。”

我强装镇定，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碗里的馒头，味同嚼蜡，吃不出有什么味道，但是比普通狗腿还是要好上几分，起码这是能下口吃的。

“死了也好，也算是解脱了吧，没受什么苦。”

我不敢置信，我不敢想1524死的时候到底有多么痛苦，一个人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鲜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感受到生命力一点点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到底是有多么绝望。

可是我无法反驳，我也是导致他死亡的间接原因，我甚至没有理由怜悯他，他身上的伤口多数也是出自我手。

“就这样挂在这里吗？没有人来为他收尸吗？”

我喉咙干涩，连吞咽馒头都感觉是在吞石头，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