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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立冬,医道各大派馆主都会齐聚审药司,由掌管授印者来评定来年的各类药材的市价,不同医馆,对各类药的需求量不同,对市价的期望更不同。
例如温补派管辖的杏林堂,祖师爷以温补脾胃见长,故而对白术这一类药健脾药的需求量就格外大,若是这一年健脾药的市价上涨,那就意味着杏林堂要被京城其他医馆挤兑。
像杏林堂这样根基雄厚的医馆,真少了那一两味药也不打紧,只是景洪初任馆主,馆内本就人心不齐,如若他今年在药价上吃亏,恐难服众。
景洪本就是从伤寒派跑出来的人,上些岁数的医师都知道这事,他医术算不得高超,又名不正言不顺,这些白胡子先生表面上都和他和和气气,背地里不知道想了多少说辞和门路要把他从馆主的位置上拽下来。
自从当了馆主,又被江葵打了个半死不活,景洪就常常夜不能寐,医者难自医,他给自己开了好些方子也不管用,反倒日渐憔悴,却还硬撑着远赴清致。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清致镇知府和通判两人很不对付,景洪听了这事,还暗自窃喜,总觉得如果讨好了知府,不仅能掌控药价,还能在杜芸那扳回一城。
早在一月前,送到陶府的礼品便如流水一般,琳琅满目,都是各大医馆送来巴结讨好的,陶益胜不在府上,可怜那些东西落了灰也没人清点。
杜芸眼不见为净,只当不知道这些,也算是做到一视同仁,只有旧仇,没有新恩。
立冬那天正逢初雪,那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夜,瑞雪兆丰年,是吉兆。
各方医道馆主齐聚在草草落定的审药司里,彼此熟识的医师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寒暄着,大多是说着这地方简陋,和京城的原址简直没法比。
“通判大人到!”
司内衙役通报道。
杜芸身着官服,外披浅白狐裘大氅,雪落在上面几乎看不出分别。
他信步走来,展颜笑道:“各位到的好早,本官倒是来迟了。”
众医师皆是一顿。
授印不是在知府手中,怎么来的人却是通判?
这些人有的来自京城,和杜芸或是从前的杜府都打过些交道,故此谁也不敢问出声来,都憋在心里纳闷着。
俄顷,只有景洪站了出来,厉声喝道:“杜芸!
你强占授印,如今还敢出来耀武扬威,真当我不敢上书请圣上定夺吗?”
随后,杜芸神色自若,语气平常道:“为证公允,在座各位对药材市价的要求和希冀,都请在此时此地提出来,本官即刻差人记录在册。”
这样公开的方式,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审药司。
往年,持授印者收受贿赂,几乎在集会召开前就将条例拟好,只待当着大家的面盖章,想分得合适的药价,从来都是凭关系,凭本事,凭人脉,凭银子,如今骤然讲起规矩来,众人倒十分不习惯。
缄默良久,终于有个偏僻地方的医馆站出来,如实说了他们的情况,一旦有了一个豁口,其余人就像洪水泛滥一般接连开了口。
没人再理睬景洪先前的言语。
正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都持各家的看法,官差的笔都要写飞了,杜芸仔细听着,心中已然有数,待到人声静下来,他开口道:“各位所言,官差都已经记下来了,本官回去会仔细斟酌,给各位一个满意的新条例。”
众人拍手称快,只待掌声渐疏,杜芸站到人群中央,朗声道:“清致镇知府体弱多病,目前镇上事宜都由本官全权负责,囊括审药司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