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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红山走,在残旧的绿皮车里,那片红一路从北烧到南。
见过死人后,身上多少沾了些尸气;我将那发干的,折成几段的香茅草取出,碾碎后放在鼻尖,草木独有的香气仍在,很淡,有些像桉树与柠檬叶交错的气味。
用一只手抓着车盘,另一只手挡在窗沿边上,风来时将我手中的残渣卷去,有些擦过我的眼眶,有些不知去向何方。
手腕上仍留着萧衍生前留下的红印,他掐得很紧,很深,好像深入骨头里。
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刻,面对故人的死亡,我只剩下一片漠然。
我的呼吸变得很慢,仿佛将我整个人束入在名为“罗缚”
的躯壳里,沉下去。
没有哀痛,没有惋惜,没有厌恨,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什么都没有。
空的。
都是空的。
如同死沉的潭水。
只是仰赖着惯性去运作。
惯性之下,人不人,鬼不鬼。
我将车开得很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开得这样快;车内仿佛是静止的,一切都是安宁的,只有外面飞驰而过的,几乎看不清的落日余晖与一片斑驳苍茫的油绿。
在一片陈腐中,我赶去见蝴蝶。
最后在跌跌撞撞中,我来到黄铜门前,颤抖着将门打开。
我看见蝴蝶。
他就站在那,倾着腰,肩背往后塌着,肋骨稍稍从皮肉里透出,皮肤白皙,关节处红粉,一条尾骨弯顺下来。
他没有穿上衣,手中提着一件湿透的丝绸衬衫,与他来时穿得一样。
蝴蝶看见我,稍稍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那长而浓密的眼睫扑朔着:“我没有衣服了。”
“你今天去哪了,我等了你一天。”
“我还把衣服洗了,不知道晾在哪。”
“我们什么时候去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他絮絮叨叨地问着,我睁着眼,眼眶莫名有些酸胀。
长久静寂后,我缓慢地开声:“萧欠。”
“你父亲死了。”
我看见他,愣在原地。
半山洋房的一楼,在遮天蔽日中,一切腐朽发烂,是再盛的天光也照不入的衰败地方。
漆木柜与乌木屏风相生相映,在一片灰朴老旧的颜色里,我望见生命在迅速消亡。
他还是这样美的,美得薄弱;少年骨血分明的身体浸在蛾黄光里,起伏的皮肉隆起沟壑,被光普后,阴阴白白。
我凝视着蝴蝶,他的面庞在那一瞬变得平静,带着我看不懂的神情,在倏忽间笑起。
笑得前所未有的艳丽——“死老头,”
他柔声笑骂,“走着急了。”
有一滴泪落了下来,从我眼角,抑制不住的滚落。
不是哭萧衍,也不是为了萧欠。
是为苍生落下的一滴泪。
是为于闭环中轮回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