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市

清明前后的墓园春光明媚人影憧憧。

钟文裕与江从沅夫妻合葬墓碑前有三口人衣着素淡认真鞠躬，遗照上的老人笑容温和恬淡，永恒不变。

时隔一年，程茵茵认认真真交代最近变化，请外公外婆放心，对于身边不常出现的两位做了介绍，新婚第一年商闻曾陪程茵茵到盛市祭拜，之后程茵茵婉拒他的陪同，商闻工作繁忙是一，主要是她更喜欢一个人来，而商岩年纪太小又要长途奔波，所以实际意义上今年还是第一次。

不过，父子俩对这儿并不陌生。

他们没在墓园停留太长时间，事到如今，程茵茵早已接受父母外公外婆离世的事实，过往种种她只愿意留下美好的回忆，然后朝前走。

下台阶时程茵茵看到熟悉的地方，再看第二眼被商闻挡住视线，他知道那是去年出事的地方，尽管清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但还是难以避免忧心。

程茵茵也不再去看，平平安安走出老远对商闻笑了笑，意思是说，看没事吧？

商闻面色松动，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程茵茵了然，从前的事商闻很不愿意说的太明白，唯恐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就连夜半悄悄话时也会堵住她聊起往事的嘴巴，其实她自己也忘的差不多了，自那之后也不再提起类似话题。

离开墓园去了钟家旧宅，旧宅常年闲置没有人气，程茵茵对它感情不深，不像燕城的钟家老宅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里也就是幼年随外公外婆探亲住上几晚，他们这次在酒店留宿，来旧宅纯粹是再看一眼。

旧宅即将进行维护翻新，以后会不太一样，程茵茵心知肚明商闻和商岩因为她的原因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城市，她本身也没太多机会久留，钟向飞夫妻计划退休后常居盛市，这里离他们儿子工作地点也近，程茵茵打算将这所旧宅当做退休礼物送给舅舅，总比一直闲置下去要好。

“以后还可以来舅舅家蹭饭，舅舅陪我祭拜外公外婆。”

可以放心了吧？

商闻笑笑：“我们一起蹭。”

商岩跟着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父亲和他有个共同认知，不会再让母亲一个人来盛市。

不过今年宅子空空蹭不到饭，他们在盛市逛了逛随即返回燕城，先到商家老太太老爷子墓前鞠躬，然后是程枫和钟芷的合葬墓，临走时下起了绵绵细雨。

程茵茵示意管家先把商岩带走，她挽着商闻手臂，伞面朝她倾斜，但风一吹，两人身上都落下了晶莹雨丝。

青松翠柏笼罩在一片朦胧中，墓园山间行人远去，一下子静了起来。

程茵茵悄声问：“你怕不怕？”

商闻改为揽着她肩膀：“这样就不怕了。”

“我那时候喜欢到这里来，他们还以为我是鬼上身，很怕我突然发疯。”

程茵茵憋着笑：“最厉害的一次唬得老太太没睡好觉，特意叫程慧媛陪她一起睡，我穿了一条白裙子

半夜起来敲门，程慧媛差一点晕倒。

（）”

想想那个场面，商闻也抿唇笑，不吃亏就好。

我来到墓园反而心里安静，在这里和我爸妈说话聊天就感觉他们还在，有时候又希望他们真的转世投胎开始新人生了，反正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

程茵茵顿了顿：“虽然我不怕他们，也不会去看他们。”

程立海前段时间结束挣扎，丧事简单低调，医生估计老太太也是下半年左右，墓地离这里很远，有专人维护。

商闻坚持立场：“好，我们不去。”

程茵茵又说起某次旁观他人或心碎或发笑生气的祭拜，商闻当个默不作声的倾听者，亡人的人生功过已经刻在墓碑上坦坦荡荡，最让人惧怕的其实是一团漆黑里忽然窜出来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