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指教极其简单。

早上吃茶听曲，下午泡烟馆，晚上?二四六看电影、一上?戏院。

王晏生受着这些“指教”

，一颗过于年轻且未经捶打??心好险没被这许多糖衣炮弹腐蚀掉。

他面上扮着落魄??导演，内里却还是那个吃不够玩不够??大小子?。

不过他总还算没糊涂到底，在七荤八素间还知道吃可以喝可以，但赖三递到嘴边??大烟和女人一个都不能碰。

碰了大烟，身体要遭罪；碰了女人，没脸见梅子?。

傻吃傻喝了赖三几天，王晏生也摸清赖三名下??生意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别的不说，就那些位置隐蔽的烟馆只差明着朝人喊自家店里有鬼了。

要说先头王晏生心里还有顾虑，等见了乌烟瘴气??烟馆和楼里偷偷啜泣的幼女，他不仅半点顾虑也无，甚至在面对赖三时，很想直接给他一刀。

烟馆里??客人，无论老少，王晏生都能在其身上?瞅见他爸的影子，而那些幼女??细胳膊腿又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梅子?。

他爸和梅子?在某种意义上?对他??影响是同等深刻的。

爸给了他生命却不好好养他，梅子?开了他??情窍却不好好爱他，从这点来说，这俩人都一样叫他又爱又恨——只不过对爸可能要恨得比梅子?多一些。

王晏生凭着装聋作哑??本事对赖三推上来的女人大烟置之不理，可赖三好似存了心要与他共享“好东西”

，他这边左推右挡，赖三那边就左谦右让，烦的他一晚上?能握拳五百回。

六天，跟着赖三混了六天，王晏生连乔南相的头发丝都没见到一根。

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已在暗暗着急。

他??身份和名字全是梅子?随口说??，根本经不起细查。

现如今，他就怕姓乔??派人去上海调查“叶英飞”

??底细，等上?海传来“查无此人”

??消息，他就玩完了。

他不怕玩完，他只怕帮不到梅子?。

这晚，王晏生照例跟着赖三来到东街??一处隐秘??俱乐部消遣。

俱乐部是座独立??洋楼，配备着能停留十几辆汽车??汽车房以及数

名随时待命的汽车夫，此外俱乐部的厨房也是终日开着火，保证客人们肚饿时立即就有??吃。

王晏生初来这么?个昼夜不分只管玩乐??所在，心中着实震撼，他知道有钱人通常都很懂得享受，像成公馆里??衣食住行在他看来就已十分精致奢华，但俱乐部里??人所追求??享乐明显又和成公馆??夫妻俩不同。

他想起成硕方，那个自律克制的男人，大概永远都不会?踏足这样喧闹放纵??场合。

想到这里，王晏生不得不承认，成硕方配梅子?绰绰有余了。

赖三带着王晏生穿过大厅，乘着电梯上?到五楼。

出了电梯，王晏生??脚踏上红色软毯时差点踏出一个趔趄，幸亏他及时扶墙稳住了。

赖三听到动静，回头冲他一笑，“您当心，这毯子偶有不平的时候，总能绊到人。”

王晏生唔一声，冷着脸没多言。

他这些天一直冷冷淡淡的，赖三也习惯了，当下扭头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赖三停下，对着左面一间房门轻轻敲起来。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探出个油光闪亮??脑袋，王晏生从赖三肩膀看过去，只觉那个脑袋和赖三??脑袋简直油成了一对。

估计又是个和赖三一样靠头油装饰脸面的丑八怪，王晏生闲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