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旦，林英秀终于准备回家了。

梅子高兴地恨不能放烟花庆祝，然而没等高兴多久，成硕方就告诉她说他?会跟林英秀一起走，年底了，他?们几位师长照例都要去大帅府做汇报，而且也有好些关系是得趁年节走动的。

他?怕梅子多想，提前好几天就跟她打招呼，“我和她不坐同?一列车，这下?该放心了？”

梅子见?他?坦坦荡荡，也就笑说：“烦不烦，叫你说的我真成醋坛子了！

还是不要那样做，哪有护送人回家，却让人家另坐一列车的道理？”

她说着将正在织的毛衣铺在他背上比了比大小，撅着嘴半撒娇半认真道：“你信我，我也信你。”

成硕方侧过脸，弯腰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

他?知道她在说他?没追问她周仁辰和王晏生的事。

“真是个好姑娘。”

他?手插口袋，低头望着梅子的红脸蛋，觉得她漂亮，懂事，实在惹人疼。

成硕方一走，梅子就彻底闲了下?来，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在书房翻会儿杂志，晚上守着壁炉织毛衣。

任谁看，她都该是寂寞的。

王晏生抱着木柴走进客厅，看着梅子的小脑袋缩在高背椅后面一点一点，特别像小鸡啄米。

他?先是有点想笑，后来看到她手上的织针和绒线团，就想，妈的，去天津给上司送女儿送节礼，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为什么不带她？明知道她不爱交际，没有朋友，还老让她一个人呆着，真他?妈不是东西！

我要是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我哪儿不去，整天在家陪她，王晏生边想边板着脸往壁炉前走。

在壁炉前刚蹲下没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冷着声音开了口：“坐着吧，我很快就走，不用你躲。”

梅子的脚堪堪塞进棉拖鞋，听见这话，她身子往后一靠，稳稳坐住，道：“笑话，这是我家，我想走哪儿就走哪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轮得到你管？还躲你？你当?自己是大总统呀，见?了你还得给你让道！”

她没好气儿，王晏生更没好气儿：“行?啊，你有能耐别躲，就坐在这儿！”

“坐就坐！”

梅子

屁股坐实了，手上的织针也重新动了起来。

她面对王晏生时其实是有点愧疚的，答应他?的奖赏，除了那对银戒和上涨的月薪，就没别的了。

成硕方曾说过，老五的团里少个文书，有意叫王晏生去，但王晏生无论如何都不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梅子手指灵活地“飞针走线”

，织完一圈，她抬抬眼皮，对不远处蹲着的背影说：“表哥说，他?介绍你去老五那儿当文书，你死活不愿意，是不是傻？文书那活儿多轻松啊，看看报写写字，又体面又好听！

死心眼，没脑子！”

她连骂带说教，噼里啪啦的一番话极其不入耳，王晏生慢悠悠地往火堆里填木头，淡淡道：“你一不是我妈，二不是我媳妇，我吃干的还是喝稀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子觉得他?不识好歹，气得用手中线团去砸他的背，“我是你姑奶奶！

没出息的浑小子，在老五那里当?文书，军装一穿军帽一戴，出门谁不喊你声老总？靠着这个，将来兴许还能找个大小姐做女朋友，现在呢，撑死是个打杂的兼汽车夫，小心以后找个大手掌大脚丫的老妈子！”

王晏生受了这不痛不痒的一砸，倒给嘴角砸出点笑意。

笑完，他?依旧板起面孔，扭身捡起线团缠了两圈，“我又不是离了女人不能活，再说，我干嘛非得找个大小姐做女朋友？又娇气又没用，还得我伺候她，我贱呀？”

梅子瞥他一眼，发现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两颊凹了，眉骨高了，显出了点阴鸷的男人相。

那个带她跳火车时满脸稚气的小伙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