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生说得没错，梅子的这个小月子坐得相当造孽。

跳车、发烧、出血都已过去，可以不必再提，但回程路上，她坐在汽车里颠来倒去地受折磨，咬牙暗忍间深觉把下辈子的汽车都坐够了。

老五长得文雅，但骨子里是个糙的，对梅子的女性痛苦一无所知。

王晏生倒是看在眼里乱在心里，可碍着老五探照灯似的目光，也不好表示什么。

如?此颠簸四五天，汽车驶进了允城。

梅子隔着玻璃看着熟悉的建筑和街道，居然生出点怅惘的渺然感。

她靠在椅背上，瞪大眼睛望着外面的景象，感觉自己出行做了一阵儿鬼，今日总算还阳了。

老五将?梅子送到家，说还有公务要处理，掉头就走了。

王管家知道跟他不用见外，所以也没挽留，只扬声叫女仆来扶梅子，又叫男仆来抬王晏生。

王晏生不肯让人抬，拉着一个男仆的胳膊要自己往回蹦。

只是他蹦又蹦不好，男仆这个人形拐棍当得十?分吃力，俩人没一会儿就你一言我一语呛起来。

梅子在前面听得心烦，扭头就骂：“你安安心心叫人扶进去怎么了？没本事逞什么能！”

王晏生脖子一梗：“谁没本事了？”

梅子眼睛一斜：“谁应谁没本事。”

王晏生推开仆人，自己单脚蹦着来到梅子下面两级的台阶上，微昂着头，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用一双红眼睛瞪着梅子。

梅子瞧不上他的孩子相，皱皱鼻子扭头扶着小丫头快速跑进了屋。

王管家在旁看得头疼，见梅子走了，连忙上前照着王晏生的脊背拍了一掌：“你发什么神经？跟太太说话，那是什么语气？亏我还想着趁这次你救太太有功，让先生把你调回军队去，你这么表现，我还怎么开口？”

王晏生撇开脑袋，不耐烦地说：“开不了口就别开，说得谁稀罕一样！”

王管家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你他……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在自己家里，梅子重新舒舒服服地坐起了月子。

好吃好喝好睡地过了几天，她脸上消失的肉和神采慢慢找了回来。

一天，梅子坐在白漆的梳妆台前，对着西洋镜

摸摸自己的脸，猛然可惜起来。

在火车上尖嘴猴腮和两眼乌青的惨相应该叫成硕方看看的，那个样子再跟他说孩子是被周仁辰灌药弄没的话，比较有信服力。

可是好好养起来的身子，再无缘无故搞坏，听着也有点犯神经。

出月子不久，耶诞节也快到了。

王管家张罗着人跑前跑后装饰圣诞树，楼下客厅里当摆设用的壁炉被清理一番，每晚也扔柴堆炭地点起来了。

梅子觉得壁炉里跳跃的火苗很好看，吃过晚饭就会捧着画报杂志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里坐一会儿。

这晚，梅子穿着家居的长裙，罩件羊毛背心，腿上搭条小毯子缩在沙发里翻杂志。

身后是电灯创造的光明世界，眼前是火焰跳跃的温暖所在，这些都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自在。

梅子一放松，就犯起了食困，她放下杂志，头靠在沙发软背上眯起眼睛。

“吧嗒”

，腿上的杂志随着她姿势的变化滑落到地上，她惊醒，歪着脑袋睁开眼睛，看见了蹲在自己脚边的王晏生。

梅子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吓了一跳：“要死，没声没息呆这儿做什么？”

说着她看向王晏生的脸，发现他这些天下来恢复挺好，头脸干净整洁，又成了精神的大小伙子。

王晏生伸手捡起地上的杂志翻了翻，看着封面上的女郎瘪嘴：“这还没你长得好呢，也有脸上杂志。”

梅子瞧着他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笑了：“哟，你觉得我长得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