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落在了庭院里，荒草野蔓，到处都亮堂堂的，四周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长长短短，在无人发现的地方，一块小小的木棍儿从窗户缝隙里伸出去，慢慢地探到那大水缸的上方，颤颤巍巍。

屋子里传来女孩儿压低的声音：“这位置够了吗？”

姬明月趴在窗口，踮起脚尖看了看，道：“再过去一点儿。”

赵灵秀吃力地把木棍儿往前递了递，道：“现在呢？”

姬明月道：“可以了。”

赵灵秀把木棍一转，外面传来啪的落水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缸里，她惊喜道：“好了！”

姬明月帮着她把木棍抽回来，两人趴在窗口又看了一阵，赵灵秀问道：“这法子管用吗？他们真的会染上鼠疫？”

姬明月点点头，道：“会的，等他们病得没力气了，我们就趁机跑掉。”

赵灵秀道：“想不到你主意还挺多的。”

她才说完，就听见了吱嘎的开门声，从旁边屋子传来，她连忙一拉姬明月，两人缩在了窗户下，透过缝隙往外看，是老张，他披着衣衫，趿着布鞋往外走，到了墙角根处的阴影中，背对着她们，解开了裤带，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赵灵秀掩住鼻子，眼中露出厌恶之色，立即别开视线，还不忘伸手遮住了姬明月的眼睛，姬明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蹭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赵灵秀松开手，与姬明月一同偷偷往外看，果然看见老张走到缸前，甚至没多看，他一边打呵欠，一边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赵灵秀面上露出几分笑来，等他走后，小声对姬明月道：“成啦！”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赵灵秀心里很紧张，所以根本睡不着，见姬明月面带困倦，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你要不要睡一会？”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赵灵秀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道：“你睡吧，我看着好了。”

姬明月轻声道了谢，果然合上了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银色的月光从窗隙落进来，映在她的脸上，皮肤白皙如玉，近乎透明，长长的睫羽投落下轻浅的影子，仿佛两只憩息的小蝴蝶，微微抿起的唇像花瓣一般，赵灵秀发现她长得真好看。

看着看着，她也有了几分困意，赵灵秀便也靠着姬明月，开始打起瞌睡，沉沉睡去。

姬明月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困倦的眼，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是老张，道：“你先去石凹沟看看，那些人有没有送赎金来，如果送来了，你就把赎金带回来，但是不许他们跟着，就说人我们一定会放，让他们在那里等就行了。”

王麻子高兴道：“好嘞，等拿到了金子，我就立刻回来。”

老张道：“我在这里看着她们，你警醒些，别被跟上了。”

王麻子道：“这山里有几棵树几块石头我都知道，他们还能跟上我？”

老张道：“万事小心总没错的。”

姬明月听见一个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便是门轴的吱嘎声，王麻子应该走了，另一个脚步声走到了屋子近前，姬明月抬头看去，正好透过窗户的木板缝隙，对上了一双眼睛，是老张。

她不避不让，就这么与对方对视着，老张惊奇地笑了一声，道：“我绑过那么多小孩儿，你这样的倒是头一次见，你就不怕么？”

赵灵秀被他的声音惊醒了，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姬明月不答老张的话，反而是歪了歪头，问道：“你是拐子吗？”

老张大笑起来，痛快道：“是，我就是拐子，专门拐你们这样的小孩儿去卖钱。”

姬明月好奇问道：“卖给谁？”

老张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有意思，遂道：“只要谁给钱，就卖给谁，说起来我们也算是生意人了。”

听他自吹自擂是生意人，赵灵秀面上浮现厌恶之色来，姬明月又问道：“能卖多少钱？”

老张起了谈兴，耐心答道：“这价格都不一样，货物也要看成色好坏么，比如说你这样标致的女娃，就卖给窑子，出价会高一点，能有个八|九两银子，不好看的就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妇，最多二三两，年纪大的比年纪小的好卖，因为懂事儿了，男娃比女娃好卖，能干活，最不好卖的就是长得不标致的女娃儿。”

他还叹了一口气，道：“去年拐了一个这样的，天天吃老子的白饭，卖都卖不出去，最后二十个铜板搭上另一个女娃儿一齐卖，算白送了。”

语气惋惜，像是觉得这亏本买卖划不来，赵灵秀听着只想唾他一脸，姬明月问道：“你一共卖过多少小孩儿？”

老张还从没跟人说起过这个，两眼望天粗粗算了一下，道：“大概有十个吧，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