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婧不是蒋梦儿，她不讨厌姬明月，也不是那种喜欢告状的人，所以吴讲书也没发现姬明月在滥竽充数，一个下午总算是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吴讲书放下书，吩咐众学生道：“回去将今日教的岁时篇读一读，明日要抽背。”

众人应了，吴讲书才道：“下学吧。”

女孩们都纷纷收拾笔墨，其中一个人动作特别快，旁人才刚刚整理好书册，她就已经背着书箱，抱起食盒往外跑了。

吴讲书：……

她忍不住叫道：“姬明月，站住！”

一脸不高兴的蒋梦儿立即露出看好戏的表情，那边姬明月终于停下步子，看了看外面，回过身来，乖乖站在原地，吴讲书几步上前，卷起书敲了敲她的额头，生气地训斥道：“哪有先生未走，学生就先走的道理？你一点礼数都不懂吗？！”

姬明月脑袋上重重挨了两记，有些疼，她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吴讲书道：“不懂。”

“你——”

吴讲书简直要气死了，连连叫道：“顽劣，简直顽劣！

你爹没教过你做人的礼数吗？”

姬明月想了想，道：“我爹去世了。”

吴讲书一噎，又气道：“那你娘也去世了？”

姬明月点点头：“嗯！

她死了。”

吴讲书一时词穷，不好再训下去，只道：“那今天我就教你，等其他人都走了，你才能走，听见了吗？”

蒙堂里的学生渐渐都散了，蒋梦儿路过时，还特意冲姬明月做了一个鬼脸，挤眉弄眼，然后背着书箱，昂起下巴，如同一只小公鸡一般得意。

姬明月站在台阶旁，耷拉着头，像一株渐渐枯萎的植物，夕阳将她细细长长的影子投映在地上，显得有几分瘦弱可怜。

等最后一个学生都走了，姬明月才再次拎起食盒，背着书箱往外跑去，叔叔一定来接她了！

此时的随园门口，车马如龙，一派热闹非凡，学生们从随园里出来，提着书箱各自奔向自家的车马，人声鼎沸，谢轻寒照例站在青竹旁，三虎子在旁边踮起脚蹦来蹦去，道：“小姐呢？小姐怎么还没出来？”

他才说完，就看见了姬明月的身影，小小的人儿拖着一个大食盒，走得很辛苦，三虎子连忙冲过去，帮她接过来，姬明月看见来的是他，眼中露出几分失望，紧跟着，她听见嘈杂人声中传来熟悉的青年声音：“蘩蘩！”

她抬起头来，神色惊喜，朝谢轻寒奔了过去，如乳燕投林，谢轻寒俯身将她抱起来，笑道：“蘩蘩今天在学堂里开心吗？”

姬明月想了想，点头，今天她听到了很好听的琴音，是值得开心的，至于其他的，蒋梦儿的嘲笑和刁难，吴讲书的训斥，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回去的路上，车马路过西市，谢轻寒摸了摸姬明月的头，道：“蘩蘩要不要下去走走？”

姬明月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只要和叔叔在一起，去哪里她都觉得无所谓的。

因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谢轻寒便打发了马车回去，自己牵着姬明月在街上走，三虎子跟在一旁，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远处的长街亮起了一盏一盏的灯，不多时，已是灯火万家，煌煌夺目，街上的人愈发的多了，处处都是卖艺的，算卦的，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热热闹闹。

至人多处，谢轻寒怕挤着姬明月，便索性将她抱起来，掂了掂，笑道：“蘩蘩太轻了。”

姬明月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这样叔叔就不累了。”

谢轻寒又笑了，亲昵地磕了磕她的额头，道：“蘩蘩再重一些也没关系。”

姬明月往后轻轻仰了仰头，谢轻寒就看见了她额上一块红红的，先是疑心自己看错了，待到了灯火下细看，果然是一块通红，像是被什么敲过似的，心疼道：“蘩蘩的额头怎么了？”

姬明月伸手摸了摸，答道：“是撞到了门。”

谢轻寒微微皱起眉，道：“等回去之后，我给你揉一揉，下次小心些。”

姬明月点点头：“好。”

他们又逛了一阵，三虎子跟在后面瞧热闹，指着一处街角，惊讶地道：“大人，那里还有人卖猫儿狗儿，这也能卖么？”

谢轻寒看去，果然看见有人挑了小猫小狗，插了草标在卖，他答道：“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

姬明月朝那边看了一眼，谢轻寒想起来她喜欢猫儿，便问道：“蘩蘩要不要养一只猫？”

姬明月摇摇头，道：“不要了。”

她的声音小，却很清晰：“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