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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意之原身,每每忆起李念安李夫子,总是隔着一层雨雾。
李念安那时在张甫门下做学问,在张甫口中,是一个沉默寡言却标新立异、心有大志的人,张甫颇为信任他,也曾多次向先帝举荐。
张演之张意之兄妹幼时,张甫偶尔请他到张家来讲学。
那时候他还年轻些许,穿着文士衫,手里掐着一本讲义,总是撑着把伞踩着雨从外头进来。
阴着天下雨,潮湿的雨气难免沾染到衣袖上,冒着小胡子的瘦高学士将伞斜放在门口,抖擞干净身上的雨点子才肯进屋。
他一进屋遮住门头的光,本就有些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显得更加逼仄阴凉。
可他形容举止永远是合乎礼仪而不急不慌的。
一转眼十数年,他面上苍老,又因为前些时日大病一场而消瘦骨立,背着手的时候若如孤木一根,笔挺挺立在门档中,仙风道骨。
风吹动他的衣摆,他负手而立,脸上细纹琐碎,可精气神儿上还是他。
还是那个一旦拿起书来就换了一个人一般犀利、正中要害的李大夫。
张甫看人,一辈子未曾错过。
*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兄弟手足与天下黎民,孰重孰轻!”
这一句话中气十足,宛若敲响警钟。
张意之立在台阶下抬头去看这位老师。
她由此明白为什么那晚他要叫她记住,记住她曾说过的话。
谋士以身入局,是为大义,更是为了保全她。
张意之时至今日,终于明白。
张意之未言,她从衣袖中翻出那一本青杉搜集来的三页一百二十朱红名单,身上沉重。
李念安看台阶下,张意之将那名单捧在手上高过头顶,宽袖滑下露出伤痕,那是在刑狱里受的伤结成了疤痕,她削瘦的肩膀上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负,直腰挺正地立在自己面前。
那张熟悉的脸,终于从第一面的稚嫩到现在的坚毅成熟,隐约透露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恍若多年前,张甫曾推心置腹与他说过的话。
那晚上,两个孩子玩耍累了,便窝在他身上睡起来,他小心翼翼揽着他俩,全然不见白天严肃的样子。
外面的雨水一直在下,静室里闲敲棋子落灯花。
见两个孩子睡得好,他便不再说话。
张甫仰起头来,一双亮堂清明的眼睛望着自己,那是李念安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愧疚的神色,他说:“请你来给演之做老师,有我的私心在。
这个孩子命数不好,投胎到张家,未来势必要被张家连累。”
“我知兰芝当道,却不忍心这唯一的血脉受累残缺,便费尽心思,寻一个护身符给他。”
“假使我百年之后,尚有依托。”
兰芝当道。
李念安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亦痛。
“若我是你,现在就该拿着这个册子跪到刑部、跪到陛下面前去!
也好过在此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