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沉云翻滚，雨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打湿了平阔的海盐田，这般天气，顾婧嫣晒不了盐，苏墨言也走不了。

“娇娇，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公子呀？”

王大娘远远瞧着屋棚下端坐的苏墨言，小声问身侧的顾婧嫣。

见顾婧嫣点了点头，围在她身侧的盐农们一阵唏嘘，传闻中不近人情的苏氏盐商，他们今个儿才见到了。

“瞧着就冷漠的很，哎，有钱人都这个样！”

“卖盐的果真厉害，穿这好衣服！”

“养的细皮嫩肉的。”

诸如此类的话语落在苏墨言耳中，他并未回首，已然出了一后背热汗，海边的阴雨天总是闷热，汗珠顺着苏墨言的脸颊往下滑，肩上忽地搭上一只手。

苏墨言险些跳起来，好容易强定心绪，抬眼撞进顾婧嫣的目光中，心头猛一跳。

然于顾婧嫣并未注意到苏墨言的神色，只说：“苏公子，盐农们想与你说说话，他们没有见过盐商，有许多问题想问你。”

苏墨言本能地想拒绝，又怕断然拒绝伤了顾婧嫣的心，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

顾婧嫣招招手，盐农们有些怕这位不近人情的公子，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又与苏墨言有些距离，王大娘的手掌在围裙上抹了抹，出声问：“公子，你们卖盐，收咱们盐农的盐不？”

这话问到苏墨言擅长之处，他思索片刻，轻声说：“你们产盐的盐田，乃陛下敕造、专设盐官的官田，苏氏有自家私田，雇用盐农产盐。”

李伯问他：“那他们可要没日没夜的干活儿？”

苏墨言微微摇头，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三日一休，私田不计年产，有多少卖多少，所获利得，再做分成。”

此言一出，盐农们哗然一片：

“嗐！

有这种好事！”

“三日一休！”

李伯又问他：“这意思事，交不上盐，不用砍头？”

苏墨言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不用，订了契出的是力，若不想再做活，便可自行离去，再寻下家。”

众人发出羡艳的“啧啧”

声，不知是谁大着胆子问了句：“苏公子，你们还要不要人啦？”

这话问地苏墨言一愣，他环视一圈，看见十来双期待的眼睛，面上有些为难。

屋内静默不已，不大一会儿，盐农们便看出他的为难，明白了他的意思，沮丧地退下来，哀叹声一片，罗婶子对张柱嘟囔道：“本以为能找个好活儿咧，扫兴！”

张柱恨恨地瞪了眼苏墨言，苏墨言冷不丁挨了一眼刀，喉头滚动一下，汗珠子又滚落，这时，一直未出一言的顾婧嫣轻声开口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盐农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顾婧嫣，顾婧嫣望着苏墨言说：“不若这样，待我们今年交上盐，便认苏氏做东家，公子是担心我们之中无壮丁吧？”

苏墨言默认，私田做活儿是轻松些，可雇用的都是壮丁，眼下这群盐农都是些半老的叔叔婶子，符合雇用标准之人少之又少。

顾婧嫣便说：“公子大可放心，到时由我来管理盐田，效果不会比旁人差。”

现代盐田管理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以高效率代替长时间重复的劳动，盐农们不是机器人，却也可以通过适当的方法提高效率。

苏墨言定定地看着顾婧嫣，眼前的女子虽面容青涩稚嫩，眉眼间却坚定不已，透露出寻常女子难有的英气。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霎时间，盐农们炸开了锅，个个脸上挂着笑，憧憬起这一年后的美好生活，喧嚣中，只有王大娘拉起顾婧嫣的手，关切地问：“娇娇，你说的真的可行？”

顾婧嫣笑道：“大娘放心，我说到做到，这几日过去，大娘还不信我呀？”

“我自然信你，只是担心你太累，可怜的小女娃儿，才多大呀，就要操心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