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躺在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边，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摊子，手脚都露在外面，因为屋里有穿堂的风吹过，导致她的手脚都有些发凉。

旁边有个小床头柜，与床半米之隔的地方拥挤地放着个拼接装的衣柜，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这些摆设看起来实在太眼熟了。

许娇一边回忆，一边从心底冒出困惑来：夏惊蛰呢？自己这样突然离开，会不会被夏惊蛰觉得是食言，就这样消失，夏惊蛰或许会疯吧？但很快，她又甩了甩脑袋，将那些冒出来的念头抛却。

不对。

她本来是跟叶蓁待在一起的，睡一觉进来才看见的夏惊蛰，连这一切是梦还是二次穿越都没搞懂，轮不到她惦记这个惦记那个。

许娇掀开薄毯坐起来，将小毯子换了个方式盖在身上，将蜷缩起来的手脚都盖住，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慢条斯理的动作间，她想起来了这个出租屋究竟为什么熟悉。

这是她和沈夜岚谈恋爱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沈夜岚啊。

许娇在心底细细地咀嚼起了这个名字。

回忆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场景就是那场大雨，仿佛能将整座城市都淹没，连绵不绝地下了一个晚上，将地上原本颜色很深的血红，都冲刷殆尽。

许娇默默将身上的摊子拉到了肩上，感觉身上冷的更厉害了。

不是被屋里的温度。

而是被自己当时对沈夜岚的态度。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犹在思索沈夜岚的事情，便听见外面客厅门打开的声音，许娇坐在屋里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静静地盯着卧室门口的方向看。

……“沈夜岚，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面前的许娇揉着眼睛坐在地上，真像是等了她很久的样子，表情里甚至还带了几分可怜，沈夜岚看着这张流露出一点柔弱的漂亮脸庞，脑海中仿佛有两道声音在拉锯：“别信她，真正的许娇是什么样子的你还不明白吗？”

“或许，许娇姐真的开始喜欢你了呢？”

她摇摆不定，犹豫了很久，还是对人张开了手，结果手刚伸出去，碰到对方的刹那，跟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沈夜岚抓了个空，听见耳边出现个恶意又嘲弄的声音：“你怎么总是这么傻？被骗了这么多次也不知道长长记性，不管真人还是你的幻觉，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还是说……其实你很享受我们披着许娇的皮囊做一些她永远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这样深深地依赖你，然后你看着就能自我满足啊？”

沈夜岚整个人都僵住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

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憋闷很久，低低地、忍无可忍地道出一句：“闭嘴！”

话音刚落卧室里的灯忽然被人打开了，柔白的光从室内倾泻而出，将门口维持着俯身将人拉起来动作的沈夜岚照的一清二楚，也让她一点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动了动肩膀，朝着另一侧避了避，躲开这光线。

许娇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一次比之前醒来的更早。

所以她能把上一次没来得及弄懂的事情，还有沈夜岚试图掩盖过去的真实，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夜岚在和空气说话。

她似乎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

而许娇……一点儿都不知道。

或者说，她曾经触摸过真相的边缘，只是因为不耐烦和不在意，所以任由真相如流沙般从自己的指尖流逝，直到沈夜岚的死亡，才终于让她正视了这个人，以及这人身上发生的悲剧。

许娇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然而她的唇在颤抖。

沈夜岚适应了面前的光亮之后，站直了身体，看到许娇在灯光下的影子，确认了这人的真实，故作无事地对许娇笑了一下，朝她晃了晃手里打包回来的晚餐，轻声问道：“……吃晚餐吗？”

许娇一动没动，唯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庞，看着她这张与叶蓁一模一样的脸，实际上也装着叶蓁灵魂的躯壳，眼底不知不觉地渗出泪光来，不知是看太久累了，还是别的什么。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

想对沈夜岚道歉。

想要跟她解释。

可最终，她只是在沈夜岚略有些局促的模样里，上前一步，主动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埋首在那颈间，很轻地唤了一声：“沈夜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