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天是阴沉，少有太阳，冬季暴烈风呼呼卷过荒芜原野，原野青色越发倒退，逐渐变得枯黄，再变到赤红，三轮月亮挂在天空，在月辉映照下，变换颜色，越发显着诡异奇幻美。

陆却降落在地时，感觉到脚下温度，一皱眉。

他继续往里走，几百年来，这里没怎么变过，和当年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小怪物时一模一样，便是再来再多次，也谈不上喜欢。

越往里走，温度越高，目之所及地方，再也不见任何活物。

他在峭壁之下停住了脚步。

荒原深处，峭壁尽头，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高挑，一身黑衣，青炎簇拥着他，肆意诡谲燃烧，列烈之火，尽头翻卷着散布向天幕。

地面，连着那堵峭壁，都已经全是焦黑，巨鸟匍匐在他脚下，翅膀还耷拉着，已是一团焦黑，再没有任何气息，尸身依旧散发着可怕温度。

陆却一言未发，停在男人身后，安静看他处理完这一切。

悬崖之下男人回身，夜色里，他有一双灼灼狭长红眸，睫羽浓长，及腰如墨黑发，模样极致秾艳漂亮。

他没望陆却，只是似笑非笑，看了眼脚下尸首，“感觉到兔死狐悲了？”

男人声音很好听，只是说不出凉薄。

陆却唇一弯，“不过是只没开化妖鸟，和我有何干系。”

“该触景生情，不该是你？”

他视线上抬，看到悬崖之上一窝幼雏，还在窝里嗷嗷待哺，张着嫩黄小嘴，饿得争相啼叫。

男人面上笑意缓缓消失。

陆却再度感觉到了脚下可怕温度，地平面甚至都在颤动，那股蛰伏在地平面以下，汹涌可怕暗流。

……

陆却再睁开眼时，不觉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可怕，诡异，暴戾男人。

他起身，打开窗户，看到不是百年前西荒诡异夜景，也不是人间整齐街道。

今晚是南渊夏祭，大道上灯火通明，族里还未成熟小孩儿少见被允许彻夜不眠，都在街道上欢快跑着——像一笼子刚放出小鸟儿，有化形还不熟练，背后还伸着两只翅膀，一边迈着短腿跑路，一边还扑腾着翅膀飞。

陆却唇边不由浮上笑意。

侍女敲门，获得允许后推门而入，“大人，族长来了，在大厅等您过去。”

陆却脸上笑意消失了，懒洋洋应了声，拿了衣服换上。

周五不急着回家，云蒹玩耍了一路，看到什么没见过新鲜玩意儿，都要去试一试，看到什么闻起来香，都要凑过去试吃。

陆青荧一直陪着她，他吃喝玩乐经验似乎也很少，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见样子。

如果非要描述，就像是哪家傻乎乎跑出来小少爷。

和他在一起时，时间似乎都流动得格外快一些，甚至她愿意冒着超支风险，把今晚晚饭和他一起在外解决了。

天色晚了，她没找大饭店，就在路旁一个刚支起来夜宵摊子上坐下了。

眼下已经是隆冬世界，离过年没有多久，外头逐渐飘起了小雪，周围都是人，大家都很不讲究，上来菜色上淋着满满辣椒，青红白，云蒹记得他不能吃鱼肉，于是，点菜时干脆把所有和海河有关全部都避开了。

看他吃下第一筷子，似乎没什么异样。

云蒹问他好吃么，他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