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有时候非常不能理解柳离的跳脱。

就像此刻他就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在发出疑问之后柳离就在原地捂着肚子笑，一开始还打算忍忍，后来完全放弃挣扎，在他面前不客气地笑出声音，直到他阴沉着脸，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甩过去蛇尾之后，柳离终于立正站好，眼中重新安放上尽在掌握的光芒。

“别这样嘛，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跟你无关，真的跟你无关。”

她一本正经道，可惜在伏羲耳中毫无说服力。

但这影响不了柳离的心情，她蹦蹦跳跳走近伏羲，“真的，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我不认为你的问题有回答的必要，”

伏羲冷漠道：“女娲与我是妹妹还是女儿都无关我对她的态度，也无改现在的情况。”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费脑细胞，柳离叹了口气，“那我换种问法，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忙碌，没法一直照顾你，你是跟我去蛇族还是我派他们在这里守着。”

“都不需要。”

伏羲想也不想反驳，“吾有自保之力。”

“谁让我喜欢多管闲事呢，”

柳离道，“何况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现在状态总让我想着，是不是你注视女娲太久，久到连自己原来的模样都忘记了。”

不是女娲需要伏羲，而是伏羲需要女娲。

理智可以计算清楚一切利害，情感无法掩饰真实，伏羲的残忍在于，明知一切帮助女娲成长的行动都会导致两人渐行渐远，他也做得毫不犹豫，最多在她离开后自己一个人苦闷地用尾巴扫地，憋着气还不肯开口。

说得柳离自己都开始忍不住怜爱伏羲。

伏羲则是另一种感受，他从没想过柳离可以这么敏锐。

你能想象世上有一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吗？

你能想象自己隐藏至深的怯弱暴露在他人眼下吗？

你的悲欢喜怒在她眼中如黑夜视烛，你抗拒于这份了悟的同时又不可控制地为之颤栗，本能督促着你将之扼杀，潜意识又死死维系住理智，某种不可辨明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念想冲垮，而你只能对着她茫然的目光咬紧牙关，脑中天旋地转。

越是聪明人越讨厌被猜中真实心理，隐藏自我早已成为一种习惯，猝不及防被说中心思，伏羲恨不得杀人灭口，而在这份杀意之外，不安恐惧几乎将他吞没。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在恐惧。

柳离眼睁睁看着伏羲神色几变后落荒而逃，并且毫不犹豫把她拉黑。

柳离：“……”

她认认真真回忆了自己全程说过的话，思来想去唯一让他如此大反应的可能就是，“我说中你的心思了？”

隔着一扇门，她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是在恼羞成怒？拜托，伏羲，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敏感，你自己心思自己都清楚，换我说出来就是错啦，你这也太小心眼……”

“你安静吧。”

伏羲打断她的话语，喘息声隐隐得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好幼稚啊。”

柳离对他这小孩子赌气似的话语相当无语，吐槽后转身离开，她家小妹之前被她发现谈恋爱的时候也跟她闹了半响的别扭，虽然柳离可以理解这份难为情，但她还是无法想象这种情绪会出现在伏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