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最好的遮掩，柳离靠着树独坐半响，心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折腾来去，耳畔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只有那让她畏惧又安宁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呆了多久，天色放亮，晨光洒落，金乌依旧不停歇在天空行走，柳离眯着眼遥望，忽而就想起了曾经很多未达成的想法。

胡云又一次见到了柳离，不过这一次她的情况目测比上次更糟糕。

“我猜你又是来找那个笨蛋的，”

胡云甩甩尾巴，跳到她肩膀上，柔软的白毛扫在她脸上，蓬松又温暖，她那轻快的嗓音也在她耳边响起，“她去见始麒，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对不起。”

柳离抱下她，看她舒服地晃着头脑，“每次来找前辈都是因为其他原因。”

“你知道很过分就多来看看我啊，”

胡云摇头晃脑道，见柳离真的面色不安，又在她怀里缩成一团，“当然我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怎么想你都不可能太安宁。”

“嗯，”

柳离跟着胡云的指引在一处石头坐下，阳光是温暖的，怀中也是温暖的，柳离心中的压力也好似轻松一些，“谢谢前辈理解。”

“我理解没用，你要自己想明白才是解决办法。”

“我的异样那样明显吗？”

柳离愣了愣。

胡云狐眼一挑，难得竟也有几分眼波流转潋滟，“吾族惑乱人心，若不能体察，如何能操纵呢。”

“那前辈知道，知道娘亲想要什么吗？”

柳离犹豫片刻，还是向着胡云问了出来，她原本是想问胡纯，但是她不在，胡云跟母亲也是好友，或许能给她一些答案。

“不过就是那些事，她和那个笨蛋一样，执着于当初未做到的事，龙凤麒麟，强大者未必永恒，可又为何拖了无辜者陷入这场混战。”

胡云打了个哈欠，灵动的眼中是了然与清醒，她喜玩乐，性疏懒，可她不傻，一个好友一个妹妹在捣鼓什么东西，她不至于丝毫不懂。

“柳元是告诉你什么了吧，她那个性格，我还以为会瞒你到死，结果还是肯说，肯让你选择，唔，这么说可能相当讽刺，她爱着你，保护着你，你却不足以扭转她的念头，让她停止野心。”

“是啊，她那么爱我，她一边爱着我，一边又冷酷伤害着我在意的他们，明明泄露就可能让我离心，却也是她亲口告知于我。”

柳离抚摸在胡云的毛发，就像当初那些不愿回首的时光，她那样与胡云度过。

“我真的无法想象，仅仅是为了合适的时机，她便能那样坐视着、坐视着兄长的死亡……”

在那个称呼出口之时，胡云明显感受到了柳离的双手颤抖起来，“她明明知道的，知道那几个龙族的打算，也知道囚牛会出现在典礼上，更清楚事故发生时囚牛会怎么做，她完全可以插手阻止的，想要龙凤之间爆发冲突的方法很多，用其他方法达成不是不可能，可她依旧按着想法计划，让兄、兄长的死成为战争开始的契机……”

“我真的无法接受，更无法面对，无法面对狴犴他们，我甚至都不敢确定，睚眦的死亡是否跟她有关，她手里握着那么多情报，想要隐藏些线索完全可以，我借着蛇族的情报找睚眦，可那些东西，我不敢确定那就是全部的真实……”

“对她来说，龙九子或许只是一枚棋子，离间龙族的棋子，打乱龙族布局的棋子……”

“——从未在意过的棋子。”

柳离的眼泪终于滴落，一直压在心里无法说出的痛苦有了发泄的空间，她不敢去找狴犴，不敢见纱铃，更无法去向女娲伏羲诉说，要怎么面对他们，要怎么解释心情，我的母亲为了她的目的、为了她的野心，推动着你们的亲人爱人朋友去死，让你们失去了亲友、让你们陷入了悲伤。

我的亲人啊，那样毫不留情地伤害了我另一个亲人。

压抑到极点的呜咽在她口中流出，胡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设下了结界，变大了原形将柳离抱在怀中，像她曾经做得那样。

柳离靠在狐狸的腹中，几条尾巴盖在她的身上，像把云彩也披在了身上，若是正常情况，柳离定会双眼发亮揉弄一番，可她现在只想哭泣，无法制止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