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子强的第一次提审，是1998年1月25日的晚上，也是张子强被关进看守所的第一天。

张子强在管教干部的押送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审讯室时，显得毫不在乎。

林林就一直在观察他，这是林林第一次见到张子强。

林林这个人，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在他的脸上，平时也不是一脸警察的威严，好像总带着笑容，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

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他的个性特别是神态举止，一定会带有他所从事职业的烙印。

可我从第一次与林林接触，就始终想象不出这是一个一辈子与罪犯打交道的人，我在审讯张子强的录相带里，看到有时他在审讯中甚至面带笑容，这和我们在电视新闻和一些影视作品中所看到的审讯，完全不同，好像少了一种杀气。

可为什么省厅领导把这么重要的审讯工作交给了林林，他一定有着非同寻常之处。

虽然林林阅人犯无数，也一生都在与各种罪犯打交道，积累了丰富的审讯经验，练就了一双能识人心的眼睛，但对这样一个大盗，也还是第一次遇上，他在观察中分析着张子强这个人和他的心理。

那一天张子强给他留下了一个异常深刻的印象，这个印象是矛盾的，一面是张子强的故作轻松，一面是张子强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林林分析张子强的故作轻松也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他在错误地估计当时的形势，一直以为大陆公安制裁不了他，他会很快回香港。

同时，他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当林林将第一次审讯笔录交给他签字时，两页半的笔录纸，他反反复复看了十分钟，还不放心地将笔录纸上所有空白处，用笔一划一划都画满了。

试想，有哪一个人犯会这样做？

第一次提审很快就结束了，这只不过是依照法律程序和张子强短兵相接了一次，一次大战前的火力侦察，双方都是相互试探了一下，林林知道更艰巨的审讯工作将在今后的时间里展开，较量只是刚刚开始。

可当林林宣布提审结束时，张子强有点诧异，那神情好像是我板凳还没坐热呢，这么快就结束了？他带着满脸的狐疑，在管教干部的押送下回监仓，走出审讯室时，想想还回头看了一眼林林，此时林林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更让张子强一头雾水。

这时，已经是夜晚11点多了，看守所里显得格外的安静，夜风很凉，只有审讯室还是灯火通明。

接着，老狐狸胡济舒要出场了。

押送走张子强以后，林林准备接着提审胡济舒。

正在这时，他点名要的广州市局搞预审的王立新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当王立新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感到惊讶，林林说：“立新，这么晚了还赶回来了？”

王立新说：“指挥部命令下得急，正好我负责的那个案子也突破了，案犯已经招供。

我把收尾工作交给其他同志就赶回来了。”

林林问：“没回家，直接来了看守所？”

王立新说：“我先到厅里报到，说你们已经到看守所安营扎寨了。

我想，过两天都是除夕了，还这样干，肯定不是一个一般的案子。

我就赶过来了。”

林林问：“这么说，你家都没有回？”

王立新说：“我连电话都没给家里打，这样也好，老婆以为我还在下面，反而省心。”

大家就笑。

林林对王立新说：“你先看看材料，熟悉熟悉情况。

我们正准备马上提审另一个案犯胡济舒。”

林林对晓鹏和海波说：“你们累不累？日夜跟踪张子强胡济舒好几天了，一天都没有让你们休息，突破这个案件后，我给大家补长假，不过我这是空头支票呵，到时由局长说了算，呵呵呵……”

林林就笑。

然后说：“这里有一份香港警察提供的胡济舒基本情况，我们熟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