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干脆踩住刹车，略一低头，正好对上布鲁斯向她看来的眼睛。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的是黑暗骑士冷锐锋利的钢蓝色眼眸，其中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情绪——因为她在自己眼中也看到过。

耳后不知怎么的烫了起来，一点红意被披散下来的黑发遮挡的完全。

伊迪丝定了定神，刻意忽视涌上心头的其他感觉，只露出听到小孩问话时产生的尴尬——话题里另一位主角还在车上呢——而且还是一人分饰两角。

两个人的故事出现了四个人的名字，尴尬之余还有点好笑。

她也知道被自己压抑下去的感觉是什么。

——是她对布鲁斯的好感，以及听到问题时隐秘的微小的喜悦。

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布鲁斯·韦恩或者蝙蝠侠都是一个太容易让人心生倾慕的人了。

骑士这个称呼在她心中实际上应该属于他。

布鲁斯和蝙蝠侠是他的两面，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黑夜，但不管是哪一面，都是哥谭的骑士。

他在明面上投入巨额资金建设基础设施，改善医疗条件，提供就业岗位，稳定经济局面；同时在夜色中化身恐惧与黑暗，震慑着愈发混乱的哥谭。

英勇，牺牲，精神，守卫，公正，在外界纷纷扰扰的质疑声中，她看见的是布鲁斯·韦恩坚定的内心与坚持的原则。

他曾遭逢命运当头一击，被掷与不公与冷嘲，经历背叛和欺骗，从鲜血与枪声中走出，仍然恪守着自己的底线，不将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

克制远比放纵困难。

他时刻对抗着的不止是外界的压力，还有自己灵魂深处阴暗的野兽——这是过久陷于黑暗与恐惧的同化作用。

不杀原则在有些人看来是心慈手软，优柔寡断，那一次又一次跑出阿卡姆的罪犯会杀害更多的人。

他难道没有在最深沉静谧的夜色中这样拷问过自己吗？

他已经是悬崖上岌岌可危的行人了，脚下那根钢丝是他唯一能保证自己不会坠入深渊的凭据。

蝙蝠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旦跨越那条底线，他会成为这座城市最大的罪

恶。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哥谭的每个角落，没有人比他更掌握黑暗的交易规则，没有人比他更能掌控人性的弱点，没有人比他更冷酷，更决绝，更能将这座城市彻底摧毁。

但他始终没有成为混乱邪恶阵营中的一员，哪怕有太多原因能推动他这样做。

苦难之后更加明亮的灵魂，就像从冷厉尖锐的岩石缝隙中挣扎出的生命，熠熠生辉，让人目眩神迷。

那些曾为蝙蝠侠着迷的女反派们大多也是这样被吸引。

在黑暗里呆久了，就会向往光明，但光明太脆弱，太遥远，真正让人甘愿陷落的是破开黑暗的刀锋，一往无前，好像永远不会被摧折。

伊迪丝从噩梦中惊醒，更能切身体会到他的坚持有多么困难，又多么可贵。

甚至可以说，她来到哥谭作为义警所做的一切都以蝙蝠侠为模版。

承认自己对这样的人抱有好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些夜色中默契的配合，同样痛苦而清醒的灵魂，暮霭如虹中的倾诉与安慰，病房里沉默的拥抱，不经意的对视，泛着甜蜜香气的灯光，大雨中覆在头顶的手掌，捏了捏爪子后得到无奈的眼神

伊迪丝不会欺骗自己，不会否认内心，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在自己的路上前行，现在两条路暂时交叉重合，但远方仍在迷雾中看不分明。

迟早有一天会分离。

克里特人对待感情忠贞专一，如果无法给出保证，心意就显得轻飘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