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挖回来的莲藕，大巫终究是没有吃到。

不过，叔姒自然有自己的法子：他亲手用石锅炖了一锅排骨莲藕，端到了大巫的墓前，再加上颜少姜摘回来的野果，还有几个已经有些老了的莲蓬，部落里做的腌鱼、肉干，一共凑了六样祭品。

“师父，凑合吃点吧，咱们部落现在就这个条件了，等明年开春，我一定给你烤一整头乳猪！”

叔姒笑了笑，没有酒，只能给大巫倒了一杯清水，祭祀完毕后，他和颜少姜坐在墓前，分食了祭品。

“为什么要吃掉这些……祭品？”

颜少姜有些不能理解，当时叔姒说要带着食物来拜祭大巫，他理解的拜祭的食物，应该是给大巫吃的吧？

“死去的人是没办法吃到食物的，我们为他们准备祭品，其实就像我们祭祀上天和神明一样，神明享用了祭品中的气，然后，被神明享用过的、沾染了福报的祭品，就能让族人们分食了。”

叔姒尽量用简单的逻辑跟颜少姜解释了一下祭品的作用，没办法，不是他家姜同学智商不够，是这个时候的人类，还没有一个关于祭祀的统一说辞。

“那、大巫死后，会去到神明的世界吗？”

颜少姜明显是误解了叔姒话里的意思。

不过，对于他这个说法，其实叔姒内心里也是想承认的。

“或许吧，你想，大巫生前庇护了部落那么多年，祭祀神明也那么虔诚，死后一定会去到神明的世界的。”

这个时候的人类社会，后世的道家、佛家乃至天庭之类的神仙体系还没有出现，然而这并不妨碍人们在与自然对抗的时候创造出最初的神祗和信仰，这便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灵的最大不同了：他们会利用信仰，让自己的内心更加的强大！

“一定会的！

大巫那么好。”

颜少姜仿佛也从叔姒的话里得到了某种力量，想到现在大巫已经不在了，他有些为难地看了叔姒一眼，“豆叔，现在你是有姜的大巫了，以后我们恐怕不能再随意出去玩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说服大哥，等你长姐她们迁徙到新的地盘，我会和部落的勇士一起护送你过去看看的。”

大巫的突然离世，带给部落的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新旧大巫交替需要完成的过渡期，尤其在整个部落现在只有叔姒一个大巫预备役的情况下，这么说吧，万一部落遇到了什么天灾，石姜族长宁可死的是自己，也绝不会让叔姒这个部落唯一的大巫陷入任何危险。

这或许就是大巫玄姜一直很少离开部落的真正原因了——大巫一动，就意味着大半个部落的勇士都要护卫左右，这样一来，部落里当天能参与捕猎的人就不够了。

“我知道。”

叔姒对这件事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像颜少姜想的那样不开心，因为——

“这次盐池部落的事情，也给我提了个醒，少姜哥，等我们的部落再强大一点，我们也像北方的神农、蚩尤部落那样，把咱们附近的大小部落联合起来，成立我们自己的部落联盟吧？”

“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把其他部落有天赋的巫者聚集起来，就像黎武他们部落那样，选出一个最强大的作为整个部落联盟的大巫，然后各个小部落也可以有自己的巫者。”

“那样的话，整片大泽无论哪个地方，都是我们的地盘，我带你去哪里就都可以了。”

颜少姜非常聪明，立刻就猜到了叔姒这番安排的好处。

一旦这个大泽上下的所有部落组成部落联盟，那就意味着，整片大泽都是他们共同的地盘，到那时，叔姒作为部落最尊贵的巫者，自然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回去探望自己的姐姐们，也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少姜哥，你要努力变得更厉害啊！

将来我们或许能走出去很远，走到大泽的另一边去看看呢。”

叔姒笑着拍了拍颜少姜的肩膀，眼前这个少年这两天神情憔悴了不少，叔姒知道，其实他内心的悲痛与难过，一定在他之上，只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肩膀上扛着部落上下将近三百号人每天的吃饭问题，再悲伤，他也必须抓起鱼叉，为族人们猎取足够多的食物。

“好！

到那时，我一定陪你走遍大泽上下！”

颜少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如果是往常，对于能走遍整个大泽这件事，他也会充满期待，可眼下，所有人对于未来其实都充满了惶恐，虽然大家都坚信叔姒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巫者，但，叔姒毕竟还小，马上就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秋月祭了，叔姒他，能扛得起来吗？

祭祀完大巫，叔姒和颜少姜并没有立刻回部落，而是去看了新屋子的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