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苦若师叔门下吧。

&rdo;施无端却只是瞟了她一眼，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回身关上门，这才低声接道。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听称呼约莫是苦若的徒孙了，他并没有见过。

不过也是，苦若大师门下几个有本事的师姐妹乃至徒孙辈们中出挑的，全被碧潭外松内紧地看起来了，也就只有这样怯生生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小姑娘能趁机混进来：&ldo;怎么称呼？&rdo;

少女一呆，讷讷地应了一声：&ldo;小师叔叫我慧儿就好。

&rdo;

施无端给她倒了杯茶，解释道：&ldo;坐吧，我知道屋里有人。

你进来的时候触动了我摆在那里的迎客阵，看来人分量多少能知道你是哪里来的。

&rdo;

一个小姑娘的分量自然不能和成年男人相提并论，整个玄宗有小姑娘的地方大约只有苦若门下了。

施无端只解释到这里，便打住话音，直奔主题：&ldo;苦若师叔有什么要紧事交代于我么？&rdo;

他仿佛是习惯了那种慢吞吞的说话方式，此时声音听起来也一点都不着急，又放得极轻，少女第一回冒险，本来心里是极怕的，却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放松了下来，一边接过茶杯道谢，一边说道：&ldo;师祖让我来瞧瞧小师叔过得好不好。

师祖还说，她知道小师叔是被……被碧潭这恶贼困在这里的，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她一定想法子救你出去。

&rdo;

施无端一笑，心道我不轻举妄动，便没人想要我的命了么？再者苦若师叔眼下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管得别人短长么？心里却也领了她这份情，点头道：&ldo;无端不孝，有劳师叔费心，苦若师叔他老人家一向可好？&rdo;

慧儿眼圈一红，就要流下眼泪来，施无端暗中叹了口气，只得出言提醒道：&ldo;慧儿，我这里不安全，你长话短说。

&rdo;

慧儿点点头，用力擦了一把眼睛，嘴角却仍忍不住往下撇，她咬咬嘴唇，拼命忍住，过了一会，才说道：&ldo;师祖和诸位师伯师叔，以及众师姐妹们都知道，掌门是叫碧潭和半崖这两个恶人害死的，只因为掌门不同意他们点山灯借国运之事，当时圣旨传到九鹿山上，掌门拒不接旨，之后没想到我们玄宗里竟出了这样吃里爬外的坏人……&rdo;

果然如此‐‐施无端心里早有数，面上并无变化，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ldo;师祖早年入山清修，早不管俗世之争，她说借与不借倒是都没什么，只是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以下犯上，还下令追杀同门呢？&rdo;

眼见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施无端摆摆手止住她的话音，问道：&ldo;方才在述武大会上，我瞧师叔她行动不大自由，是怎么一回事？&rdo;

慧儿大眼睛里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哽咽道：&ldo;当日玄宗上两派人冲突剧烈，我们随师祖住得稍远，等师祖知道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正看见碧潭和掌门交手，半崖那恶贼竟暗中偷袭，他忽然冒出来，竟从背后打碎了掌门的琵琶骨……&rdo;

施无端眉心一跳，沉默了五年，第一回亲耳听见这话，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谁知那一刻胸口好像被点了把火似的，好半晌，他那张一直平静木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却放得更低，他&ldo;哦&rdo;了一声，问道：&ldo;是半崖，你亲眼瞧见了么？&rdo;

慧儿点头道：&ldo;我们跟着师祖，都瞧见了。

&rdo;

她目光落在施无端身上，忽然觉得他那半垂下的头，和嘴角兀自擎着笑意的模样竟有几分叫人害怕的冷意，施无端眼角很长，好似一笔横扫，在浓墨重彩之后又留下几笔氤氲似的，她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神，忍不住问道：&ldo;小师叔？&rdo;

施无端没理会，只是轻声问道：&ldo;苦若师叔是被什么束缚住了？&rdo;

苦若向来与世无争，对自己的弟子收徒也不大管束，门下有许多像慧儿这样年纪小、又修为不高的小丫头，可以想象，当时那种形势一边倒的情况，她一个人脱身尚且不易，何况是带着这一堆徒弟徒孙的累赘。

另一边，一来碧潭为了他那虚无缥缈的&ldo;同门恩义&rdo;，二来大概玄宗四大派系，突然间少了一半，叫外人看起来也实在不像话。

恐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倒是难为苦若大师那炮仗一样的脾气，竟为了她门下这些人也忍辱负重了好些年。

&ldo;师祖身负捆圣纹。

&rdo;

施无端一怔，眉头慢慢地皱起来‐‐这玩意他还是知道的，能融入人的七经八脉之中，平日也看不出来，并不影响寻常活动，只是不能妄动真力，否则捆圣纹便从血脉中浮出来，把人捆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