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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番话看似只是替自己辩驳,实则已经在夹枪带棒的暗讽言老将军和言老夫人不敬皇后,不敬公主,言老夫人听得当即面色就变了,万氏做小伏低多年,言老夫人万没想到她竟还有这副面孔,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她气的手指都抖了起来:“你……你……”
贺顾连忙拉外祖母坐下,他心知万氏虽然不安好心,说的话却没什么错,不想做驸马虽是许多勋贵子弟们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敢说出口的却寥寥无几,正是因为这个。
倘若是个混吃等死的倒也罢了,娶了公主虽不能入仕,却可得丰厚赏赐,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个富贵闲人倒也快活。
但长阳侯府在汴京虽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勋爵贵戚,家底却也不薄,贺顾又是嫡长子,将来有爵位承继,做不做驸马都不影响他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要为此白白把前程断送了,实在不值当。
在言老夫人的心里,自己这个外孙儿是十分争气的。
大女儿命苦去得早,外孙幼年丧母,却一点也没长歪,他从小乖巧聪明,学文习武、一点就透。
骑射武艺放眼整个汴京的王孙公子里,都数一数二,贺顾小小年纪就随父亲前往承河平乱、得胜而归,虽然不算什么太大的功勋,但以十六岁的年纪来看,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颇有他外祖父言老将军当年风范,甚至青出于蓝。
言老夫人一直深信不疑,外孙以后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可是此刻她却不好直言,说这门皇家亲事不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贺顾见状,生怕她气坏了,正要开口,却听亲爹贺老侯爷道:“岳父岳母倒也不必着急,此事虽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毕竟宫里的准信也没出来,现也只是在替公主相看,未必顾儿就真能娶得了公主。”
“这样吧,两日后陛下应当就会从西山收猎回京,届时我进宫交差,或可在面圣时探听一二,若陛下也有此意,我再为顾儿寻个由头婉拒,陛下是位仁君,我如今又有承河平乱之功在身,想来陛下应当不会因此怪罪于我,此事或还有周旋余地。”
他话一出口,不必说贺顾与言老将军夫妇都有些意外,便是连万氏都不由得愣住了,言老将军沉默了一会,闭了闭眼,道:“……倒还算你这做爹的有些良心。”
万氏嗫嚅了一会,低声道:“这……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侯爷明着推拒,恐怕要开罪了天家……”
她话音未落,贺南丰就已经面色一肃,喝道:“你闭嘴!”
万氏鲜少见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火,当即被吓的就是一个激灵,连忙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贺南丰既已承诺会在明日进宫时,替儿子推拒这门婚事,言家老夫妇两个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当下便要告辞离去,贺南丰有意留他们用晚饭,也只被言老将军不咸不淡的推辞了。
言老夫人这才注意到门边一直挨挨蹭蹭不敢进门来的言定野,愣了愣,道:“定野,你怎么也在这?”
言定野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小声道:“这个……我今日在街上正好偶遇了表哥,就被他捉来了。”
言老将军看了眼不争气的孙子,心里猜到这小兔崽子多半是又出去鬼混了,但他不欲在贺家训斥孙子,只皱了皱眉,道:“回家。”
语罢又看了眼外孙,语气和眼神都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不止一点:“顾儿,好不容易回京了,改日记得回来看看我和你外祖母。”
言定野:“……”
到底谁才是亲孙子啊!
贺顾连忙点头应是,贺南丰把万氏按在屋里,没让她跟出来,和儿子一起将言家二老送到了侯府门前,直至目送他们上了车辇,这才回头。
一回头就对上了大儿子凉飕飕的目光。
贺顾见他看向自己,勾起唇角吊儿郎当的一笑,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准备回自己屋里去。
贺老侯爷却忽然道:“你站住。”
贺顾脚步一顿:“爹有何贵干?”
“两日后为父进宫,你跟我一起去。”
贺顾愣了愣:“我……我跟去做什么?”
贺南丰抖了抖胡子,他嘴唇颤了颤,却没说话。
他心知当今天子不仅是位仁君,更是位明君,陛下爱才,他这大儿子虽然忤逆了些,然而无论文章词赋、还是弓马骑射,俱有几分本事,这点贺南丰虽然不曾说过,心中却也是暗暗为此骄傲的,他也没少在与同僚交谈时被羡慕生了个好儿子,若是陛下见了贺顾,八成会起惜才之心,或许会想留着他以后为官为将,不忍见他因做了驸马断送前程。
这样就比他亲自开口推拒要高明的多了。
只是贺南丰心里虽然清楚,却不愿在贺顾面前说出来,否则这个本来最近就犯轴的忤逆儿子,不定还要怎么得意,倒时候他更加不好管教了。
他想到此处,便只干咳一声,冷冰冰道:“为父的决定,自有道理,问这么多干什么?”
贺顾深觉他神经病,明明是贺老头自己叫住他的,现在倒要卖关子了,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又想起一件事,顿住了脚步。
“爹和夫人怎么过,我做儿子的无权过问,只是夫人是爹的继室,容儿却也是爹的女儿,还请爹管好夫人和她手下的那些个黑心婆子和下人,不要把手伸到望舒斋里去,否则将来若是闹大了,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贺老侯爷一愣,皱了皱眉,道:“你是说……”
贺顾颇有点奇怪的看他一眼,讥讽的笑了笑。
“夫人好歹也做了爹这许多年的枕边人,怎么,她能干出什么事儿,难道您真的一点也猜不到?容儿亲口告诉我,有坏人要害她,只是被望舒阁的嬷嬷们发觉了,未能得逞,她一个岁的小姑娘,能撒什么谎?我与爹都在承河,这偌大的长阳侯府又有几个人能害她、想害她?爹难道猜不到?”
贺顾说着,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上辈子他一个不慎,贺容在家里遭了那女人毒害,被蛇吓得失心疯,心智永远停留在了孩童时这件事,不由得心中更添了几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