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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
宁五宁九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崇拜,飞快地清点分配了马匹,基本上一马带两人,孩子还好说,被救后什么都听大人安排,有对中年夫妇想把一牛车的财物,连带五六头羊都带走。
他两人想拿,其他原本顾着要逃命的人也动了念头,争执间平白耽搁时间,阿娇知道多说无用,连发三箭,辎车上的米粮袋扎破了洞,烧起了大火,宁小五几人会意,手起刀落,片刻里不能骑的牲畜全倒在地上了。
虽然惹来了些怨怼,但毕竟还只是少数,大多人还分得清轻重缓急,主动把捡来的器件也扔了,减轻马匹的负担。
“出发。”
郅都对这一代的地形路线很熟悉,一行人快马加鞭,路过璕县后分成了两路,郅都抄近道先去晋阳,阿娇带着救回来的孤孩原路折返,乘夜潜回了车队中。
这两天两夜有苏云假扮着待在马车里休息,并没有人察觉异样,阿娇进了马车便撑不住昏睡了过去,苏青苏云圆月都经历过这样的事,并不慌乱,找医工来看过没大问题,一直提着的心神放松不少,打水来给阿娇洗漱,上药。
圆月去做一些粥食,苏云给主上检查身体,“腿摔伤了。”
膝盖和脚踝肿胀得像鼓一样,先前遇刺还留有未退的疤痕,现在又添了新的,苏青苏云刀口舔血上过来的,看着都觉得疼,那中行说的名声她们也听过,除了对汉庭耀武扬威,还常以折磨妇孺为乐,越是靠近边关,越能听到这位奸诈小人的名声,往河水中扔病畜更是丧尽天良,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苏云道,“我们是护卫,武功却还不如主上,以后勤加练习罢。”
一开始她们很强,这才一年多,就被追上了,苏青点头,“好。”
中行说被诛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北边境,再加上李广驻守燕地,斩杀匈奴数百人,汉军士气高涨,一举将匈奴兵赶出了燕地,百姓们欢欣鼓舞,郅都和李广威名赫赫,匈奴人闻风逃散,不敢来犯。
只消息传回长安城,就变成了另外一番定论。
一月内并州晋、代两国的官员前前后后共九人往长安城递了奏疏,皆弹劾郅都不顾边关百姓的安危,自作主张斩杀了中行说、王贵等忠臣,请令罢免郅都,论罪下狱,又言陶七公主纵容封地属臣肆意妄为,才德不配位,视军国政务为儿戏,有她在,边疆不稳。
“中行说是先帝信任的臣子,这些年人虽在匈奴,心却是向着汉庭的,如果不是他从中斡旋,匈奴大军的铁骑早已踏入中原,郅都嗜杀成性,匈奴这一月频频侵扰边境,就是郅都惹来的祸事,他身为晋阳太守,未得圣令私自跑到关外,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目无法纪,罪实当诛。”
朝中以赤之谈为首的官员应和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便派兵将郅都捉起来腰斩于东市,刘彻冷眼看着,等他们颠倒够了黑白,这才将中行说当年在长安城犯下的罪证、璕县百姓的联名书扔到赤之谈脚边,淡声道,“中行说当年便罪该万死,皆因欺瞒孝文帝,逃奴才摇身一变成了匈奴重臣,漳水发了涝灾,代国水深火热,中行说在漳水上游投放病死的牲畜,祸害下游百姓,又月月南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太常替人喊冤,也睁大眼睛先辨一辨忠奸,免得落下个欺上瞒下的罪名。”
刘彻又让杨芳将竹简告词递给赤之谈,王周,似笑非笑,“倒是前日去霸陵祭祖,有个小官上前喊冤,贵府郎君欺男霸女,闹出了好几条人命,东陵城怨声载道,太常未见苛责,可见这黑白,太常是辨不明的。”
朝堂一片哗然,赤之谈先是涨青了脸,后头又变成了蜡黄色,接过竹简的手都在发抖,看上头赤朱字来龙去脉写得清楚,想喊冤都难喊出口,心知自己完了,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饶命……”
刘启不知个中原委如何,但郅都为酷吏,对付的正是作奸犯科的权贵,是难得的正臣,哪一个权贵来说要杀郅都,他心里都明镜似的。
再者这人收没收郡县诸侯王的好处他不知,但赤之谈与皇弟刘武私交最好,当年是郅都负责审理皇弟刺杀大臣的重案,皇弟自然是怀恨在心,抓住机会要置郅都于死地,消减敌对势力,打的什么主意再清楚不过了。
碍着太后,刘启不好动弟弟,但儿子动得这样有理有据,天下人无法反驳,谅母后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就很好。
刘启心里暗暗赞赏了儿子一下,面上还是一片肃正,接过那文简看了,啪地一声扔到案几上,“廷尉,带下去严查,严惩!”
张释之应声出列,大理寺属臣唤了两个禁卫进来,把还在哭天喊地的五人拉出去了。
廷议上肃然一静,宗正禀告了匈奴使臣来朝的事,做了一番安排,刘启心知此番匈奴是要来和亲的,下朝回了寝殿,便交代了皇后,“上次那蛮人来信斥责我们送了假公主,这次你从宗室子弟里面挑选一个,册封为公主,若是匈奴人没说什么,便送这个……”
刘启沉默了一会儿,心有不忍,却无法,“再从公主里挑一个准备着,如若蛮夷依然不同意,便只好割爱了。”
刘启脸上也有郁色,他近来常感精力不济,脱了朝服、松垮下肩膀后,浑身都倦怠,许多事有心无力。
王娡对朝堂政务也不是一无所知,知道陛下的难处,也未多话,点头应了,起身给他按捏着肩膀,又用温热的巾帕给他暖手,见分明是酷暑夏夜,入手却是冰凉的,忍不住劝道,“陛下当心身体。”
刘启神色微缓,“老十很好,你教得很好,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的聪慧,不似他谨慎守成,也不似老大敦厚纯软,锋芒毕露,锐意难挡。
敢做,也沉得下心做事,识人辨人,也能用人,被他揽在周边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可用的栋梁之臣,也看得到耳聪目明对一个储君如何重要,五岁就知道让韩嫣伪装起来,给他宫里宫外地跑着打听消息。
那时他看两个小孩一本正经地过家家,分析这件事,分析那件事,觉得惊讶又好笑,放任着没管,如今儿子耳目都比他灵通了。
刘启心中喟叹,略有些骄傲,其他诸侯王忌惮太子位太高,权太大,但刘启不这样想,他就喜欢这样锐意进取的儿子,只要他敢做,对汉庭有利,再胆大,他也给儿子兜着底。
刘彻回了长年殿用膳,恰好洛三见完并州来的斥候,过来禀告消息。
“公主腿受了伤,但不是很严重,已经好了,这几月接纳了许多孤孩游侠,教他们舆图测绘,秘密打听匈奴内部的消息。”
刘彻听得入神,游牧一族哪里水草丰盛走哪里,行踪难以琢磨,要做这件事不容易,没有十年八年出不了成效,但哪怕只要绘制出匈奴的地界舆图,打听清楚周边邦国的情况关系,对汉庭来说都是一大助力。
她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广阔得多。
陶七公主参与了诛杀中行说的行动,洛三心中很佩服尊敬,“公主进入并州也没有去晋阳公主府,而是直接赶往周县,每日上山下山,不到半个月,便踩出了一条盐脉,两处矿脉,被她沿途收拢的两千流民,种过地的成了农工,打过铁的接着打铁,煮过盐的去盐田,连种过桑树织过布的农妇也入了布籍,如果什么都不会,公主手底下也有专门的人教授技艺,只要肯学,就算是八[九岁大的孩童,也能在桑蚕司找到一些可以领米粮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