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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典国宴这日皇帝着领文武百官祭告天地,耕田劝农,王皇后则与宗妇们植桑养蚕,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年节,天下同庆,未央宫宴席三日不绝。
未央宫紫宫在正中,宫殿绵延环绕,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连以昆德,再往里是崇台闲馆,兰台金马,递宿叠居。
大人们有大人的应酬,少年人一起倒显拘束,太后体贴,专门开了带花园池子的含章宫给孩子们玩乐。
含章宫在未央宫宫墙之外,是个游园的庄子,修建得更加有意趣,十步一阁,五步一楼,五色渥彩,墙壁上装饰着玉珰,麒麟朱鸟几欲腾飞,远看大气恢宏,近看瑰丽奇究,庄严又富丽。
做了几世的军人战士,阿娇性子变了很多,尤其生疏了交际,这些聚会她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忙,重生回来以后有邀约也都全推拒了,只晚间祖母早早让女官来催,阿娇推拒不得,便放了圆月半月的假,打算走个过场,再去未央宫。
来含章宫参宴的都是少年少女,朝气蓬勃,阿娇到麒麟殿时,大部分已经结伴在含章宫游玩一整日,开宴时才过来。
少年人鲜衣怒马,贵女们衣香云髻,正结伴交谈着。
许多人过来问安,阿娇不认人,一路便只点点头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待进了流水廊,还听得到后头的议论声,都在小声谈论她。
外貌、家世、性格,亲事,谣言,说什么的都有,阿娇听过也便罢了。
刘彻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张弓,听着韩嫣与周家的女君说话,并不搭腔。
周婧望着那把玩长弓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柔柔笑道,“这真是张好弓,太子在哪里打的,可否借婧一观。”
“城东杨家。”
刘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若有所觉,回身看了一眼,没一会儿果真见游廊那头转过一个人来,正是他生平最熟悉的女孩。
这感觉挺神奇的,有那么一个人,你没有见到或者听到她的声音,但总能不经意地感觉到她的到来,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变好。
周婧随他的视线望去,脸上的笑容一顿,继而更得体热络,屈膝行礼,“见过翁主。”
阿娇点点头,目光落在另一个稍年幼些的姑娘身上,这是周婧的妹妹周妍,再过一年会被送往匈奴和亲。
阿娇心里起了些焦躁,眼下汉庭不会和匈奴动刀戈,但她可以先想办法除掉倒戈匈奴的中国第一大汉奸中行说。
此人原是汉庭宦官,对汉庭知根知底,频频向单于献策索要公主财物,清理了他,单于摸不清楚汉庭的底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猖狂恣意。
她是单兵,指挥千军万马不行,但身有武艺,可以诛杀叛徒,学了匈奴语,将来可以潜入匈奴,绘出匈奴的地图,找到他们逐水草迁徙的规律,了解匈奴军政结构,还有与周边它国的关系,以后也不放弃精进医术,尽自己的全力,保下像霍去病这些一流的军事将领……
一步步来,先清理门户,某种程度上来说,匈奴有中行说,让汉庭很被动,杀了他,甚至都不用和亲得这么频繁。
阿娇心中有了计划,浮躁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见那有些怯生生的小姑娘上前来朝她行礼,便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来了,“不必多礼。”
刘彻朝阿娇走去,随她一道进了正殿,将手里的弓递给她,“我听姑母说你近来在学匈奴语,也不要太累了。”
阿娇去请教了曾和匈奴人打过交道的将领,再加上她勤练武艺,日日不辍,不用说太多,刘彻也知道她的目的和他一样的。
只是成日忙着忙那,人都清减了。
是一张虎贲弓,弓身用弹力突出的紫衫木做成,上等牛筋弦,筋骨强健,张力十足,一拉一放有如号角铮鸣,胶质考究,弓面上看着黑漆漆的没有坠饰,实则是不可多得的好弓,但阿娇还是摆手拒绝了,“我有弓,谢谢太子。”
算起来这几月两人见面的次数真的很少,刘彻见她望着弓眼睛亮亮的分明很中意,却非要拒绝,有些啼笑皆非,“便是不成亲,也还是一起长大的同伴,连张弓也不敢收,岂非刻意,给你的,你拿着用便是。”
不过知她每日练习射箭辛苦,累得手臂抬不起来,手掌磨破,知道劝不动,便给她打了一张合用的弓,洛一刚巧送来,就带过来给她了。
阿娇还要推拒,但两人身份特殊,整个正殿的目光都似有似无聚在这儿,再拉扯推拒只会惹来更多非议,便接了弓,想着自己那有两卷新得的《司马法》,等下回去差人送去长年殿,也算回礼了。
刘彻目光扫了一圈,满殿的少年郎,有满腹书香文质彬彬的,有风流不羁,武艺超凡的,也有俊秀貌美如宋玉的,许多大概是听到了些消息,虽是来朝他行礼问安,但目光总要落在阿娇身上。
宫婢们托着美酒佳肴送上来,歌舞徐徐,大家纷纷来找太子敬酒问安,刘彻都应了,阿娇不善交际,就只坐着想怎样才能说服阿母让她去边关,或者去自己的封地七里,总是在长安城待着,什么事也做不了,浪费时间。
刘彻应酬间见阿娇未对这些少年人上心,唇角不自觉勾出了弧度,心情愉悦,便也觉这宴会不枯燥无聊了,至少他坐在这里,无人敢打她的主意。
身后的婢子上前来添酒,是甘蔗酒,没什么酒劲,反而带着清甜的果香,阿娇拿起来临近要喝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却有别于柘酒的香甜味,仔细分辨后微变了脸,瞥见旁边刘彻要喝,便伸手拿过了他的盏,闻了闻,知道这剧毒[药是专门针对她的,稍稍放心了些。
居然是铅糖,哪怕是精于丹药的方士,在这个年代都不容易制出这样带着甜味的毒]药,为了对付她,真是难为了,这毒下得极其隐蔽,又混合了椰子浓郁的甘甜气,若非她最近给祖母治眼睛,一日有半日都泡在药水里,还分辨不出来。
这下能确定上次完全不是意外了,阿娇回头只见一个背影匆匆绕过了长廊,起身跟去。
刘彻将阿娇方才搁下的酒盏收入袖中,大步追了出去,握住了她的手臂,神色肃穆,“不要冲动,小心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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