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葱郁，瀑布从高处坠落，迸玉碎珠，旁边生出倒斜的树枝，枝叶被迸溅的水珠洗刷得愈发苍翠，道袍男子便站在枝干上，随时可能滑下的危险位置，他表现格外轻松，只表情冷凝地看着下方水潭。

无人的地域哪怕有瀑布水声也觉清幽，谢诺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被瀑布搅乱的潭水中，诡谲地出现他清晰的倒影。

倒影中的自己毫不客气地讥诮大笑：“辛苦筹谋多年，一朝落空的感觉如何？”

瀑布的声响本该盖过话语声音，但句子却直往耳朵里钻，水波纹扭曲了他眼尾的快意，讥讽的话语继续倾泻而出：“阴地还没有成为鬼域就被破灭，连带着双生鬼王的计划也被推迟；加紧祭祀催化山神堕化，结果山神消失，篡夺权柄的尝试被迫跟着消散；鬼王身上的神明力量没被发现，为了计划中更重要的棋子，牺牲了可能成为不化骨的飞僵，还使得特情部里安插的人手暴露，所有安排全数付诸东流。”

“大业快要完成，只不过一点小的波动罢了。”

如今的布局已经完成大半，哪怕被破坏了重要的结点，也不会影响最后结局的到来，何况特情部和玄门根本没能发现全部，谢诺的神情很是冷漠，“a市还有一个备选阴地，湖心埋葬过千年厉鬼，湖水本阴，再受到阴气侵蚀，厉鬼也离开了，比之前的选择更加合适。”

“哦？”

倒影挑眉，“那为何你还不去呢。”

谢诺脸上是同样讥讽的笑意，他没有理会疑问，而是继续说着：“金龙寺的秃驴有些能耐，即便是关键的点也不能轻举妄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阴地解决掉的轻松时，反而可以谋划如何得到那座山。

而不听话的飞僵继续费心也没有用，废物利用牵扯视线更加方便。

等燕都的布置完成，这些都可以慢慢图谋。”

话虽如此，倒影却大笑着嘲讽：“承认吧，这些补救措施根本不能挽回损失，这些年来拿着别人的气运顺风顺水，已经忘记原本的自己了吧，气运流转回去后感受到自己本来的平庸了吗？”

前面的话没能让谢诺有任何变化，直到最后平庸的形容出现，谢诺的眼神瞬间狠厉起来：“闭嘴。”

他脚下的树枝骤然断裂，恶狠狠砸进倒影中，迸溅的水珠沾湿鞋尖，倒影并未消失，反而带来更加尖锐刺耳的笑声。

无论是玄门，还是特情部，对谢诺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无论遇见怎么样的人和事，都鲜少生气极有涵养，没有人见过他此刻阴沉愤怒的神情。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倒影最明白如何又准又快地戳进痛处，让他被挑起怒火。

“把一切归结于气运会让你心情好一些的对吧？可惜她和你的对比太过强烈了，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同样的气运，对方却能在短短时间赶上你的成就，天赋才是原因。”

并不是同样的气运，若是能让自己像气运的真正主人一样如臂指使，根本不需要谢家的参与，不需要借用别人作为媒介，还没到最后图穷匕见的时刻，谢家分薄了一部分，苏露本人还需要一部分，他才会进展缓慢。

潭水中的倒影被瀑布水流弄得更加凌乱，谢诺却觉得对方的神情愈发清晰，变成了另一张苍老的面孔，嘴唇一张一合：“你的天资不够，唯有勤勉才能……”

这句话没有说完，水花炸起，从树上扔下的石头打断了最后的话语，谢诺闭上眼睛，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又散去，待一切重归于寂静，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动着手中竹管的开口部分，里面有粘稠液体流动的动静，听着莫名渗人，谢诺却不为所动。

“师父，”

他笑得格外温和，透着莫名的偏执，“我不可能平庸，我才是唯一的神明。”

执掌世界权柄的滋味太过美妙，他又怎么会甘心失去后的平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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